他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死死握成拳,在寒风中有逐渐泛红的意味,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着不健康的白。
“顾先生,您离开中国已经十年了,这次回国,是和继承顾氏家业有关吗?”
“顾先生,请问你在国外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你是因为当年的事才躲出国避风头的吗?”
“顾先生,请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一字一句,都像是要将人拆了吞入腹中的逼迫。
停在季初羽视线内的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轻轻碰到了她的手背,下一秒,那拳头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于深海中找到了救赎,张开来,把她的手掌裹覆在里面,死死地收紧。
季初羽的手被握得生疼,但是她自己微微蹙着眉忍住了,没有挣脱。
只因那人的手掌微烫,带着颤意,指尖却冰凉。
从守护,变成了求助。
他在恐惧。
季初羽的头脑下意识的做出了分析。
“当年顾先生抄袭并且霸凌同校女生后出国,是迫于舆论压力吗?”
“据说那名女生随后也转学了,消失在大众视野里,是顾氏花钱摆平的吗?”
“顾先生这次回国,是觉得事情已经平息了,所以来接管顾氏的吗?”
“顾先生当年还侵犯了那位少女,这件事也被顾氏摆平了吗?”
“顾氏是我市最大的企业了,这样不会对顾氏的声誉造成影响吗?”
“顾引川先生,请回答下我们的问题,我们是无虞晚报的——”
“顾先生——”
“……”
这些刺耳的声音如同洪水猛兽裹挟而来,将顾引川和季初羽彻底淹没。
季初羽感受到顾引川指尖无意识的收紧,再收紧,紧到她自己连痛都感觉不到,只剩下满指尖的冰凉,分不出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学校的门卫看情况不对,也紧急喊了学校的保安出来,和四个保镖们一起把涌过来的记者们挡在外面。
呵止声和吵嚷声夹杂着,震得人头脑和耳鼓膜发涨,四处的快门声在频繁刺眼的闪光灯后响起,季初羽有些嫌恶地偏头眯了眯眼,却看到顾引川正微微垂着头,死死盯着地上某处,岿然不动,像是骤然被丢进极寒而凝固的雕像一样,逐渐失去了生命和意识,一动不动。
指尖的凉意向身体四处蔓延,季初羽听到一个熟悉得让她浑身寒战的声音于人群中突兀地响起。
“顾先生,我是十年前跟进抄袭和校园霸凌那件事的记者刘冉。十年时间过去了,当初顾氏承诺会保证女孩的安全和隐私,请问你本人了解受害女生近况吗?”
一口一个受害人,言之凿凿切切。
季初羽的寒毛顷刻间戒备地竖了起来,连同她埋藏最深的联结恐惧的神经。
这个声音……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了。
季初羽的指尖在以更快的速度冰凉下去,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死死抓住了顾引川,还是顾引川在更紧地抓着她没有松手了。
——“刚刚打捞上来的死者是你的父亲吗?”
——“是你爸爸让你等在车里的?他下车是和谁见面了,你知道吗?”
十几年避讳着没有见过面,刻意不去听不去看,她还是这个老样子。
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如坠冰窟。
刘冉。
季初羽死死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发出一个音节。
这个名字,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铭记于心,想过要忘了,但却像是刻进了骨髓写进了基因,只需一个声音,就能把她一瞬间拽回到当时的场景里。
顾引川倏地松开了她的手,季初羽感受到他原本干燥温暖的掌心泛出的汗,终于弄懂了,现在是她抓着顾引川的手不放了。
季初羽的视线转向顾引川,看到他终于抬起了头,视线望向举着话筒的刘冉,眼底染上了猩红。
季初羽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刘冉身上。
有18年了吧。季初羽看着不远处的女人,想着第一次见面,她从车门缝里伸进一个细长的话筒,然后唇角微微上扬,问她那两个问题。
她变化不大,只是眼里的Jing光比那时更加犀利明亮,头发依旧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天生的唇角微微上扬,莫名带着一股让人不适的嘲讽感。
感受到季初羽的目光,刘冉顺着往她这里看了一眼,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底再度闪现出第一次见她时的敏锐和兴奋。
果然,下一秒,她话锋一转:“请问你旁边的女士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女朋友知道你曾经做的那些事吗?还有被你侵害过的颜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记者的目光和镁光灯瞬间注意到被顾引川护在身后,还牵着他的手不放的女人,下一秒,对着季初羽狂轰滥炸的拍照和发问就接踵而来了。
“这位女士麻烦你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