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坐实他图谋不轨之后,再遣人去把人救下。
但经过这一夜,庾令白将符骞的焦灼看得明明白白, 心知是劝不下的。于是只顺着道:“卯正集会,届时不论是否救到人,主公务必到隆兴坊口来。”
为了打寇平一个措手不及,从而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完整的肃州,他们最好的机会,有且只有那么一次,容不得轻忽。
符骞郑重点头,而后披上一袭深色斗篷,随姜遇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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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白曼青“收拾收拾”的话既出,连微就被兜头浇下一瓢凉水。
寒冬腊月的,衣裳本就被地牢的chao意浸得冰凉,才被体温焐暖一点点,就再次被寒意浸透。连微打了个寒噤,怒视白曼青。
“你这一身……啧,没法出去见人,洗一洗给你换一身。”白曼青接收到她的视线,神色未变,又朝一旁的侍从道:“去把绳索取来。”
一旁侍从还拿着水瓢,还在盯着连微扬起的脸,有些呆呆的。白曼青不见人应声,一转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连微在地牢脏兮兮的地上躺了一夜,鬓发凌乱,脸上也沾了泥沙污水,初初看去只是个狼狈的囚犯。但这一瓢水下去,泥污被冲洗干净,鬓发打shi,自脸颊两侧垂落,尽管依然狼狈,那莹白如玉的皮肤和艳如桃花的五官却是再难遮掩了。
不仅如此,因为低热,连微眼角脸颊还带着薄薄一层红晕。热度蒸得她本该苍白的脸色越发鲜妍动人,加上纤瘦又窈窕的曲线被shi透的衣服勾勒出来,这一层脆弱感,足以激发任何正常男人、甚至女人的保护欲。
看,这寇平派下来,说是多么忠心耿耿的侍从,前几日还赞了她美艳动人,此时不就被这人勾了魂去吗!
若她没看错,侍从脸上甚至还隐有不忍之色。看到连微被冻得打抖,还一副想要去把人搀起来好好安慰爱护的样子。
白曼青的指甲在袖中深深嵌入了手心。
她心里那一点隐秘的嫉妒被翻了上来。
在澄园的姑娘里,她白曼青算是人缘最好的,像是园中姑娘的长姐一般。姑娘们有了心事常来向她倾诉,有什么摩擦也多会喊她去调停评理,她的碧云居是园中最常有人来往的地方。
究其原因,不过是她对外说过,她对将军并无妄想,只盼着在澄园中安安生生过这一辈子,别无他求。
她确实也没做出任何僭越的举动,从不像其他姑娘一般,绞尽脑汁地吸引将军的注意力。时间久了,姑娘们相信她并非竞争者,自然就同她亲近了。
可女人一生总得有个男人依靠,她又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放弃符骞这样一个品貌俱佳的好选择?
不过是久在尘埃中练出的敏锐教她看得清楚,符骞此人看似温和博爱,实则没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上。那些宴席上的爱语与亲昵不过是逢场作戏,散席之后,澄园中照样是冷冷清清。
所以她能容下那些女孩子们成天在耳旁念叨对将军的爱慕,甚至还宽容地为她们出谋划策如何得到那个男人。
因为她知道,她得不到,这些姑娘也不可能得到。
可谁知道会有这样一个人?
白曼青垂眼看向连微,跪坐在地的人儿眉目低垂,长而翘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眸光潋滟,眼尾的小痣更是平添三分风情,端的是一副好容貌。
就是这样一副容貌,入园不过数日,就令整个澄园都求而不得的男人另眼相看吗?
白曼青余光看到侍从还呆站着,不由得怒上心头,夺过他手中水瓢,舀起一瓢水又泼了过去,同时寒声道:“还不快去拿绳子!”
看着连微被这瓢水泼得又是一抖,她心里升起一点不可言说的快意。在得知将军有可能身故时,毫不犹豫地就寻了机会转投寇平怀抱,焉能说不是嫉恨之下的冲动豪赌?
冲动之后的悔意在这一泼之下,仿佛也淡去不少。她将水瓢扔回桶中,从快步返回的侍从手里拿过麻绳,打开牢门,亲自把人的双手缚在了背后。
粗糙的麻绳紧紧扎在腕部,摩擦间产生阵阵刺痛。连微抿唇不语,只借着抓住她肩膀的力道站稳,踏出牢门后,尽量不着痕迹地观察周围的景象。
外头是一条长长的走道,她看到的微光都来源于墙上挂着的壁灯,走道尽头是直直向上的楼梯,走出去,便身处一间破落的小屋中了。
这小屋落在一间宅子的后院。连微被推搡着进了一间耳房,正头晕目眩,白曼青已从柜子里扒出一套黑色的衣袍并一块棉巾,扔在她身后榻上。
“换上。”女人言简意赅道。她示意侍从解了她腕上的绳子,然后转身出门,啪地一声,把门从外头扣上了。
连微叹口气,认命地扒下身上shi透的衣服,用棉巾勉强擦拭一番,然后换上黑漆漆的这一套衣袍。
这会儿本该是她逃走的最佳机会。但这具身体实在身娇体弱,不要说逃,她在这一番折腾之后已经感觉到随着体温上升,手脚越发酸软,能否稳稳当当地快步走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