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里扬起来半会儿,还是作罢。
皇帝起身,拿着手钏负手出了明月台往前头云澜阁去,玩乐的心思都被搅乱了,还是要找点什么正事做。
晏清奉命跟着,进了里头便见皇帝往桌案后落坐,随手将手钏放在桌子一角,又吩咐他过去伺候笔墨。
他应声,到跟前儿了,皇帝抬眸瞧他一眼,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前怎么没见过?”
晏清听着颇为无奈,这哪里是没有见过,最初在栖梧宫若不是皇帝气盛摔了茶盏,他那时候或许就被徐良工活活打死了,而后来含元殿,他一条命又险些交代在皇帝手下,只是这位皇上倒真可谓是贵人多忘事,全然都不记得了......
他颔首回话道:“奴才晏清,现为枢密院承旨,只因这几日大监身体不适,郑高班才暂时调奴才到御前伺候。”
皇帝略点头,兀自重复了一遍,“海晏河清......倒是个好名字,进宫前原是出生读书人家的吗?”
晏清说不是,“奴才出身贫贱,这名字是进宫后才改的。”
也是了,若出身诗礼之家,合该去参加科考,又怎会进宫来?
皇帝嗯了声,称赞了句改得好,便不再多言,从面前成堆的文牍中抽出一册打开来,随即一头扎进了浩瀚政务中。
晏清瞧着他真是十分勤勉,一连两三个时辰手底下都没停过,批改奏折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实在拿不定主意也绝不敷衍,单独放在一边,等回头再召廷议确定,委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皇帝。
太阳从天空正中缓缓偏到西边儿了,那头皇帝看着看着却不知怎的看出一肚子气,啪嗒一声将折子扔在桌案上,怒道:“又是西境出岔子,曹康时这么些年杵在哪儿不知都干了些什么,盐务新政颁布下去近一年了,偏偏只有他屡次上书诉苦说推行不利,什么都干不好,朕还要他有何用!”
他大概是还恍惚当身边伺候的是林永寿,习惯使然发泄了这么一通。
晏清在一边儿听着,却也没有装聋作哑,躬身请他息怒,又道:“曹大人既然敢直言进谏想必不是真的无能以至办不好差事。”
这头出了声儿,皇帝闻言朝他侧目,眉头紧锁,话音略有些不悦,“那你以为是如何?”
晏清道:“因奴才此前曾听闻过,西境本身就是一座天然的地下盐矿,当地百姓为了钱财,常常不顾禁令偷偷进山挖盐倒卖,官府要控制此事已是□□乏术,更何况盐务新政力在控制市面上的流通盐市价借以肃清盐税弊端,如此政令放在别处尚且可行,但放在西境部分州府,确实是难以一视同仁。”
说出了个所以然,皇帝眉间才舒展了些。
西境盐矿遍地并不是个稀奇说法,且为防止百姓私自开矿,早在文英帝时便颁布了禁令,这么多年一再加重刑罚,到先帝时已少见再有当地官府上折子言及此事。
而皇帝身在禁庭,又没有千里目,自然便只以为那禁令破有成效,如今再看曹康时言辞间瞻前顾后的局促,料想若非此回推行新政受阻,他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去。
“这些混账东西!”
这一骂便是骂了朝中百官,西境的隐情要说他们都不知道恐怕没道理,说白了一个个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罢了。
晏清见状从旁递过来一盏清茶请他消气,“诸位大人按下不报确是不妥,但此禁令由来已久,世上众人敢于推陈出新者本就不多,还望皇上勿为了此事气怒伤身。”
皇帝沉沉呼出一口闷气,低头抿一口茶水,想起来问他,“你常年在宫里,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晏清垂眸,如实道:“因奴才自己体会过饿到活不下去是什么滋味儿。”
“去年皇上整顿盐务时,西境禹州曾发过水患,那一场水患过后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者众多,但奴才前些时候在整理历代盐务时,却发现那年的禹州平静地太过不同寻常,试想百姓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可会顾忌禁令刑罚便不去动地下盐矿的主意?”
皇帝听得眉头紧锁,官员欺上瞒下,蛛丝马迹其实都在历年的文牍里,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他叹一口气,望着晏清赞许了句,“你倒是心细,又敢直言进谏,那对西境盐矿弊端,可有想过什么解决的法子?”
话问出去并没有真的指望对方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晏清朝他拱了拱手,话说得很有余地,“确有想过,但奴才毕竟才疏学浅,若是班门弄斧有谬误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摆手轻笑了下,只教他直言不讳。
他才道:“西境盐矿之弊,奴才以为便若水患治理之法,在疏不在堵。百姓私自挖盐是为倒卖换银钱,那不若由官府出面将百姓的盐买过来,此后官府挖公盐也可雇佣当地百姓,将此私下之事变成利国利民的公事,官府也便于管理。若百姓原本就可以在官府组织下以地下盐矿养活自己,又何必再铤而走险去触犯刑罚。”
这听起来倒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但缺乏实际结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