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竟是满都。
沈未凉微嗤了声,随手将刚捡起来的糕点丢回地面,拍了拍手掌故意训斥道,“冒冒失失怎么办事儿的,若是冲撞了戈麟殿下,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戈麟闻言,尴尬着上前替他解围,“沈小将军,这是我带来的下人,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沈未凉装作吃惊的模样,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既是殿下的人,恕沈某多嘴了。”
女人这么说着,却是回过头狠狠剜了满都一眼。他心思最是歹毒,也不知跟来东燕,又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Yin损勾当。
她要找个机会,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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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夜雨过后,校场上泥土shi漉漉的,透着股清新的青草香。新来的兵蛋子们大多年纪较小,尚且不知战争的残酷,空有一腔报国热血。
按照惯例,沈剑英会在新兵入营第一日给他们训话,无非是耳提面命,说些从军的规矩,说些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沈未凉在一旁听着自家老爹喋喋不休的谆谆教诲,突然出声打断道,“离校场锁营门还有两三个时辰,若有想要打退堂鼓的,尚且来得及回去。”
女人一语毕,惹得下边一众新来的将领们皆嘘声四起。他们大多都是京中官家子弟,出身优越,家世显赫。若说吃不得苦,倒也不全是,可没见过尸山血海的残酷,则确是如此。
“淮水一战,两千余名将士死了近半成;羽乙山剿匪寇,动用了九百多人,其中不幸伤残者,比比皆是;最惨烈的莫过于南漓边境的sao乱了,每回前去镇乱平反,都有将士身中蛊毒,肝肠寸断,死不瞑目。”
沈未凉一口气说完,淡淡瞥了眼台下神情各异的众人。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被沈剑英粗鲁地拧住了耳朵,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骂骂咧咧,“呸呸呸!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本来军中年年都缺人,你还搁这儿添乱。老子看你是皮又痒了!”
女人吃痛地打着转,跳脚吼道,“我怎么吓唬人了,这些都是事实!若心里畏惧了,或是吃不了这个苦的,趁早滚回去当他们的公子哥!”
沈未凉一把甩开自家老爹的大掌。郁结着看了看那群新来的将士们。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面生的很,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将话说得再重些,好叫他们全都被吓走。
免得日后随她一同被君王所弃,葬身于长流镇。
白日心里难受,到了晚间更是堵得慌。沈未凉实在睡不着觉,遂拎了坛酒,独自走到营地门口,找了块空地坐下来消消愁。
酒盖子刚揭开,就引来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们。
“沈小将军,我,我叫宋勉,担任副将一职,往后,往后多多指教!”
“沈小将军,我是宣节副尉关黎。”
“沈小将军,我也担任校尉一职,我叫高申。”
女人眉头蹙的更紧,心中涌起大片大片悲凉之情,感到从未有过的无能为力。他们不会任凭她三言两语就被吓退,他们是有志男儿,终其一生都在战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至死方休。
沈剑英给她起名叫未凉,说得不过是保家卫国,热血未凉。而他们,也担得起这世间所有辉煌伟岸的赞誉和褒奖。
沈未凉轻声应下,然后背过身去,拎起酒坛子仰着脖颈猛灌了一大口。她眼尾一片彤红,甚至不敢去看他们熠熠生辉的眼睛。
女人吸了吸鼻子,压下喉间辛辣的酒味激起的一阵波澜,语气淡淡道,“今儿月亮一点也不圆,要不要来喝酒?”
三人面面相觑,望了眼女人莫名孤寂清冷的背影,随后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上前,在她左右一并坐下。
宋勉年纪最小,抢过酒坛子尝了口,险些被呛出眼泪来,引得大家纷纷笑话他的青涩。
沈未凉似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仰脸瞧着月亮问,“你们可有想过,天地之大,死后要葬身在哪?”
虽是尤为不吉利的问题,但既然做好了戎马征程的准备,倒也多了些坦然直面生死的勇气。于是三人便思索着陆续开了口。
“我啊有心爱的人,若是死了,就葬在她门前的老树下,长长久久伴着她。”
高申粗犷,说完嘿嘿笑了几声,引得一旁的宋勉开口奚落,“高大哥,你可别到时吓坏了嫂子。”
“那你呢?”
“我家是高门望族,我娘待我极为严厉。若是运气好,我想风风光光活着回去光宗耀祖,若是运气不好也没关系,带着我的骨灰回乡,我娘她也一定会以我为荣的。”
宋勉说着,伸出胳膊捣了捣腼腆的关黎,后者心思细腻,有些怅然地接过话来,“我的弟弟还小,我若死了,随便葬在哪里都好,就是别让他知道。希望在他心里,我这个做兄长的,永远都是所向披靡,横扫千军的模样。”
女人没再开口,望着天上残破的孤月,眼里蓄的泪水终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满,然后溢出了眼眶,无声地顺着面颊滑落。
☆、温柔
喝了一夜酒, 第二天睡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