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垂下的一缕头发已经到了言怀瑾的手中,被他放在指尖反复绕来绕去地把玩。
“……那公子你恨吗?”她听完歪着脑袋这样问道。
言怀瑾替她顺一顺那缕头发,笑道:“没什么,要恨的人太多,恨不过来的。”他早已经放下,只想好好怜取眼前人。
身为眼前人的阿弯闻言,心中却是一痛,抓住言怀瑾那双在她鬓边作乱的手,道:“那咱们以后都不理他。”
言怀瑾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暖意,看着她这难得的护短样,心里别提有多荡漾了。
其实真的要说恨,他唯一不能释怀的只有他的父皇。
明明从前父皇和母后也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纵然后宫里难免会有点争宠吃醋的事,可是母后总能料理得妥妥帖帖,父皇也向来敬重她,从不纵着旁人来叫她丢面子,甚至在母后去世后一度悲痛不能自已得夜半哭泣,可是一切在江怜雪入宫后就渐渐变了。
他眼看着他的父皇一步步地走出对母后的思念,甚至淡忘了母后的存在,连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只要江怜雪的几滴眼泪就轻信了她所说的一切。
直到那一年母后忌日他前往皇陵祭拜,而父皇却与江怜雪留在宫中夜夜笙歌时,他终于明白了父母之间那一场两情相悦恩爱不移,其实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所以后来他不再心存指望,凭着一己之力生生从江怜雪的手下挣扎出一条活路来,尽管最终未能逃脱毒手,却也叫他拥有了一生的至宝。
言怀瑾自认和他的父皇是不一样的,若真的可以和心中所爱共度余生,他必将情有独钟矢志不渝,叫彼此都不留任何遗憾。
这般想着,他就往这位“心中所爱”的姑娘身边靠了靠,贴近她道:“今日我舅舅还想让我娶表妹来着。”
阿弯眉心一跳,立时就瞪大眼睛瞅了过来,道:“那高仪郡主怎么办?”
“……关她什么事?”言怀瑾皱眉道。
“呃……”阿弯一说出口也觉得自己失言,自打那次生辰宴见到他俩面对面站着后她脑海里就总是盘旋着那个画面挥之不去,直觉告诉她这两人多半是没什么的,毕竟吴釉儿如今可是有夫家的人,可是万一呢?万一言怀瑾心里对她旧情难了呢?他们谈笑风生追忆往事再来个恨不相逢未嫁时……她怎么想心里怎么在意,所以这会儿听言怀瑾亲自提起娶妻一事,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了,一时后悔却也不知该怎么找补,缩了缩脑袋没再吭声。
言怀瑾稍稍一想就琢磨过味道来了,道:“生辰宴那天她拉着我说话,被你看到了?”
阿弯只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嗯,还看到她哭了呢。”
言怀瑾沉默一瞬,道:“那会儿我正被她烦得不行,你也不知道来解救我一番,没良心。”
阿弯没成想他会这么说,眨了眨眼,反驳道:“我怎么看得出你是不是烦,也许正说到兴头上呢,哪里敢去打扰?”
“她一个有夫之妇,从前也不曾有过多少瓜葛,我至于吗?”言怀瑾要被她气笑了。
“哼,她从前还叫你‘慎之哥哥’呢,你们那么亲近的……”
“哦。”言怀瑾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道,“原来你在吃醋?你也想叫‘慎之哥哥’不成?”
“我哪有!”阿弯立时挺直了腰杆不承认。
言怀瑾却又不知想到了哪里去,神情一变道:“莫要说我,你这见谁都喊哥哥的习惯也得改改,整天‘世子哥哥’‘秋哥哥’的,不像话!”
天知道他整日听着这些哥哥来哥哥去的有多闹心,她还有脸来指责他和吴釉儿八百年前的那点交情?
阿弯哪想到他突然就开始翻脸训人,一时间被气势所慑,竟然忘了方才对言怀瑾的控诉,思路立刻就被拐跑了,道:“可是他们都比我大,都是哥哥啊?”
“我也比你大,你也叫声哥哥来听听看。”言怀瑾循循善诱,“我也想听一回。”
“我……”阿弯语塞了,这她哪里叫得出口,一想到当年吴釉儿对着言怀瑾那般我见犹怜的样子,再想到她自己如今的心情,害羞还来不及呢,哪里好意思叫得那么矫情,一张脸恨不得要埋到地底下去。
后来实在是经不起言怀瑾的威逼利诱和各种歪缠,只好涨红着一张脸,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小声地唤了一句:“慎……慎之哥哥……”
这娇娇柔柔的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少女特有的气息拂来,直听得言怀瑾一个把持不住就想把她揉进怀里,只觉得太过唐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自制力给忍住了。
唉,他家阿弯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
两个人一直待到月上中天才打道回府。
一路上阿弯都在赌气,觉得自己明明好心好意地安慰了一番心绪不佳的言怀瑾,他却坏心眼地一直都在戏弄自己,不就是仗着她喜欢他不好意思拒绝吗,从前那个冷淡高洁如雪顶之花的公子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