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背着我看吧,"何峻凌笑笑,拦下杨烁准备拆信封的手,“你忙完啦?”他笑笑,问的云淡风轻,挡不住脸色苍白到了有点吓人的地步。因为刚刚被洗胃和呕吐折磨过,他声音远比那条语音里嘶哑得厉害。
杨烁不说话,就是这么看着他。何峻凌不敢被他直视,眼神有些不安地垂向下,瞄见杨烁胳膊上一条狰狞的深口子。
“怎么搞的,疼不疼?”他忙拉起他的手察看,一下把帘子拉开。光线亮起来打破了这个小空间,他喊夏语冰给她示意:“夏老师,能不能借一下换药室?”
两人又换回了医生和病人的身份。何峻凌弯下腰,用棉球把伤口周围干结在一起的灰土和血迹一点点清理干净:“可能有点疼,稍微忍一下。”
杨烁本来自己都没注意到这道伤,回忆起来应该是扑倒姜成虎时被汽车挡泥板划的。金属镊子夹掉表面黏附的血痂,清理干净后露出嫩红的创口,真的有点疼,他吸了口气。
“疼了?”
“疼。”
“这么深当然疼了。知道疼就好,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不疼呢。”
“喊疼是喊给别人听的,要是没人理我,我还喊什么。”
何峻凌吸了吸鼻子,撕开纱布把伤口包起来,慢慢直起腰,收起纸皮连着换药包放到一边。杨烁觉得他晃晃悠悠要倒,扶了一把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洗胃疼不疼?”
“回家吧,”何峻凌低头抚了抚他包好的胳膊,“拐弯的时候提醒我买点水果。我昨天看见拐弯那家水果店进了一些好大好大的芒果……”
“问你呢,”杨烁打断他,“疼不疼?”
“疼倒是不疼,不过挺难受的。就是事情闹大了,全是我同事……”何峻凌说话时稍稍带了点歉意的笑,怕杨烁会生自己气,“我想我可能得辞职了吧。也许到就近的城市找个工作,可以一周回来一次……”
杨烁不生气,仅仅是庆幸何峻凌还好好的,仅此而已。他看得见努力维持的笑意背后压了泪水不停往肚子里咽,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他忽然陷入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信,也许是何峻凌这番造作替他挡了那把银色手枪的子弹,也许是他胳膊上那条口子把何峻凌换回来的。冥冥之中似有细雾飘飘把他们捆在了一起,他只知道自己那时他想起他了。
“没关系,慢慢都会好的。”
何峻凌终于抱着他的脖子痛哭出声:
“对不起,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爱你……”
其他医生来敲换药室的门时正好看见了他们拥抱,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反应,连门都忘了关。
何峻凌擦掉眼泪,牵着杨烁站起来,拉着他的手一路走出医院。这一段路走的太漫长,碰到好多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应,始终低着头数地上的瓷砖。但牵着的手坚决没有松开。
今日完结,还有一个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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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他还挺要强的,不肯当病人一定要当医生。
何:后来夏语冰打电话骂了我一顿,因为没有办出院就跑了。
虾:买到芒果了吗?
何:没有,可能卖完了。
杨(比划):但是店主又进了这——么大个的水蜜桃。
何(笑):是的,都便宜他了,我喝了三天白粥。
一百四十
秋天的时候,何峻凌回来了。
他的事情必然传成了茶余饭后的八卦,什么版本都有。熟悉他的人或许会替他辩护两句,但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故事。他交了辞呈,领导没同意,让他停薪留职,养好身体再回来。
现在他回来,科里还是那样,徐主任还是那么胖,沈护士长还是那么凶,规陪医生又换了新人。
主任没说什么,似乎根本没把何峻凌的私事放在心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好好工作。同事也还是那样忙碌,在病房和手术室来回穿梭,除了工作什么都顾不上。
夏语冰现在不在急诊了,回去了泌尿科。多亏之前报警那回被杨烁捅上了报纸,她走之后一附院急诊科再没有过闹事的。
吕闻名还在Jing神中心,也时常和警察打交道。杨烁始终替他守着秘密,他和何峻凌也就还是朋友。
家里父母闹翻了天,何峻凌坚决拒绝向他们解释一句,摁掉了无数爸妈打来的电话。他父母毕竟要面子,没有上医院去找主任要人,上门找他又躲到了对面。终于他爸妈也放弃了不再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接下来能怎么办。
白雅薇不原谅他,但同意他两周一次和女儿见面。
唯有医生的本职工作一成不变。开不完的刀,看不完的门诊,理不完的实验数据,写不完的材料。何峻凌还没从极度松散的家庭生活中调整过来,就被一把塞进了紧张的川流,忙得头昏脑涨差点跟不上趟。晚上七点多,他走出外科大楼。天已经暗下,一半蓝一半墨,两旁冰冷惨白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了。一阵秋风在他脚跟前打了个旋儿,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