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禛也不是铁石心肠,但他知晓,倘若不让父皇受些苦头,父皇只会继续被贵妃蒙蔽,因此他劝说朝云换了药,让他的好父皇亲眼瞧一瞧,亲耳听一听,贵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比起已经过去的事情,周怀禛更加关心眼下的需要解决的事情,他说道:“说说吧,是否与咱们预料的一样。”
韩偓笑了笑,眼中满是光芒,他低声道:“正如殿下先前所料,微臣此去充州,因二皇子回京,充州守卫松懈,便借着这个机会,探了探与充州靖王府往来密切的客商,那些客商中,有不少是北夷人。”
周怀禛并不意外。
他第一次去充州赈灾时,周怀祀刻意管束了在充州定居的北夷人,可他依旧发现了不少端倪,譬如在驿站时,去周怀祀那处禀告事宜的靖王府内臣,便有几个是鹰钩鼻,面目粗犷,异色双瞳的北夷人。
那时候灾情严重,他带去充州的人手有限,又加之周怀祀防备心重,他也只是留心,并未来得及深查。
户部员外郎张选与李延光赴任西南,是查探这事最好的时机,漕运牵涉西南与西北,倘若周怀祀有异心,西北临近北夷,他不会对这个送到手上的机会视而不见。
要想彻底打垮赵家,打垮周怀祀,仅仅只靠赵林一个人的倾颓是远远不够的,大燕自建朝以来,对待朝廷官员一向宽容,若非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一个盘踞百年的家族,绝不可能一夕覆灭。
左相贺洵弹劾赵党,也只是削了赵党一众人的职位,逼他们的同党尽快站队,尽可能地让赵家的同盟与其背道而驰,然而要想永绝后患,却不是那么简单。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赵家和周怀祀一网打尽的机会。
眼下,这个机会就来了。
韩偓比常人更了解太子对赵家的介怀,他自少年时就陪在殿下身边,做殿下的伴读,亲眼目睹了贵妃的跋扈,皇后的隐忍,也目睹了身为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坐稳这个位置需要付出多少。
贵妃做的许多恶事,是赵家授意且支持的,殿下与皇后娘娘,甚至于沈家这么多年的隐忍,注定了不可能与赵家和解。
彻底铲除赵家,是殿下迟早要走的路,韩偓愿意陪同,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两人虽然都沉默着,可眼神中却都流露出同一种色彩,那是君臣之间的默契。
终究还是韩偓先开了口,他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道:“殿下,户部员外郎张选八月份赴西南漕运监理一职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往西北发了二十艘货船,微臣近日在充州,已经打探到,这二十艘货船先是从西南港口出发,路过充州,停载了半月,然后再向西北行进。”
“微臣一路追查,直到九月中旬,才追上船队,打探到船上装载的货物,全是军械,这批军械,由赵家出资购买,靖王作掩护,运往北夷。”
张选是靖王的人,他被外派,平常又极为低调,不是明面的赵党人士,因此反倒幸运逃过了一劫,赴任西南,继续为二皇子卖命。
韩偓原先以为,二皇子虽然与太子站在不同的阵营,可共同的身份,却都是大燕的皇子,再怎么觊觎皇位,也不会不顾大燕百姓的死活,与野蛮的北夷人结为同盟,篡取皇位,可他查到这批军械时,便知道,二皇子是决心要反了,谁都拦不住。
韩偓想到这,不由觉得心冷,他低声说道:“殿下,臣不敢打草惊蛇,只是让暗卫营依旧在铜昌待命,那批军械,应当作何处置?”
周怀禛眼底已是一片冷色,他敛眸,手指敲打着檀木桌,心中正思索着最好的解决办法。
倘若那批军械到了北夷,边陲与充州同时作乱,燕京的军队根本来不及调度,而地方上的储备军愿不愿意出兵拨乱反正,尚未可知。
那批军械,决不能落入北夷人手中,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不能贸然借力打力,只能逐个击破。
那便先从赵家开始吧,既然赵家出资购买军械,那便会留下证据,赵家同周怀祀无缝对接,定然也有书信往来,掌握了这些,赵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就再也逃脱不得。
充州这些年的赋税也应当被周怀祀挥霍空了——从充州靖王府的豪奢便可窥得一二。
没了赵家的财力相助,周怀祀再想同北夷合作,就少了许多筹码,北夷人可不会只凭借区区二十船军械就替周怀祀卖命,他们混迹草原,可太明白粮食银子的重要性了。
周怀禛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说道:“那批军械,不必阻拦,依旧让他们按照原计划送入西北,切勿打草惊蛇。”
从铜昌到西北,按照船队的速度,最快也要两个半月,在这两个半月内,他务必要找到赵家与北夷交易的证据,将赵家铲除。
除此之外,他还要给驻守西北的虎威将军,沈家的老朋友,姜怀伟修书一封,假如那批军械到了西北,有姜怀伟在,军械就出不了大燕的境内。
北夷人迟迟拿不到军械,自然会找周怀祀算账。
他也能有更多的时间,除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