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说了,他回来了。”祁杏贞挂了电话,竖起耳朵听玄关的声音,确定是祁中南的脚步,想走出来迎他一迎,可想想还是算了,让他回书房自己呆着吧,现在他比谁都需要静一静。
佣人煮好了红枣汤茶,祁杏贞要他们送一盅去祁中南房里,她则在起居室里轻嗅茶香,在氤氲里,拿起那本书看——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过了晌午,祁杏贞放下书,走到书房敲门:“爸爸,该吃饭了。”
很安静,没回应,祁杏贞踌躇刚要回头走,祁中南哑音低沉:“你进来。”
声音是不对的,祁杏贞心吊起来,推门而入,却被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儿呛得直咳嗽,烟雾里的祁中南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见她进来也不理,甚至也没想要起身开窗散散烟气。
“爸爸……”
“你坐下来,我有事要问。”
他语气冷淡,祁杏贞心里咯噔脱腔,惶惶间,似乎觉得肚子里的小人儿翻了个儿。
她坐下,祁中南还在写,房间里,只有钢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爸爸,你在写什么?”祁杏贞探头问。
祁中南抬起头来,眯眼看她,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人,手一松,笔掉落在桌。
“重拟遗嘱。”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唇隙微抖。
祁杏贞变了脸:“怎么?你是要把我和孩子除名了吗?”
祁中南讥哼:“你放心,你们那一份一分不少……”他想重新拾起笔,眉头忽然揪到一起去,眼下猛地一跳,费力吐一口气:“我要重新修改祁敏的继承权。”
“祁敏哥?他怎么了?”
祁中南解开胸口领子的扣:“他——他把东南化工厂的项目搞砸了。”
“怎么会?祁敏哥并没有参与多少啊!”
“可你知不知道,他把咱们都给坑了!是他找环境局检举项目的!”祁中南低吼一声,脸色铁青,拿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祁杏贞这才注意到他竟然犯了忌喝威士忌!
“爸爸,你不能再喝酒,你忘了大夫怎么说!”
祁中南根本没理她,压着胸口说:“要不是今天到市里见环境局的人,我都不知道是祁敏在背后做了这么多手脚……你跟他同床共枕,你说他是要搞垮项目自己独大吗?还是不满我上次的遗嘱,觉得我偏向祁中泰……”
祁杏贞起身缓慢,扶着腰过去拿酒瓶,祁中南忽地眉心一折,捂住胸口闭上眼,颓在椅背后面,脸色惨白,念叨一句:“我好像犯病了,我的药……”
“爸爸,你怎么了?!”
“我的药……”他的声音弱下去,手伸出去,伸到远处的菩萨像,抓了抓,好像要抓住什么。
祁杏贞顺着看,那只小白色药瓶就搁在搁菩萨像的案几上,她不顾酒瓶,忙转身:“爸爸,我给你拿药!”
几步的距离,祁杏贞走得却艰难,手握住药瓶的一瞬,抬头见菩萨——低眉顺目,不忍瞩众生,拈指似悯,万念皆度。
“贞贞……”
祁杏贞回头,此岸彼岸,她忽然滞住,百媚生,千娇靥,她的脸逐渐变形,逼近了,人也杀气腾腾,温吞里藏着Yin狠,轻轻摇头:“啧啧,爸爸啊爸爸……你这个病吃药是根本不管用了,别忘了,我小姨那的药可不少,我其实一直都在你饮食里给你做了点搭配,你是不是觉得比往常犯病的时候还难受?”
祁中南瞳光一炸,脸上顿时交错震惊、恐惧、痛苦、失望……人再也站不起来,手抓在胸口急喘,张了张嘴,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祁杏贞把药揣进兜里,隔着桌子,从桌子上捡起那根钢笔,拧开笔柄,卸了墨器,从里头抽出一根细丝,把那颗米粒大小的窃听器捏在指甲里,递到祁中南跟前看:“多金贵的笔,真是金子般赤城的孝心,祁敏哥哥确实用了心,常年变着法地送你各种名贵的钢笔作生日礼物,你不是没检查过,可是年复一年,再多疑的心也要被感动了吧?可谁知道,今年就送了一个这么高科技的笔?”
祁中南的脸已经扭曲,手伸到祁杏贞跟前,想要挠她,抓她,狠狠地掐她……可是手指都僵硬了,脸部肌rou开始抽搐,他使不上力了。
祁杏贞见他彻底垮了,扶腰直身,抚着隆起肚皮,似笑非笑:“哎,爸爸啊爸爸,你算计了一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你看看,现在不是人算,是天算,谁能算得出来,昨天我们还柔情蜜意,今天你却要死了,还死在我跟前?这感觉呵,就像拍电影似的不真实……”
祁中南挣扎,从椅子上摔到地上去,头磕在桌子上都磕破了,出了血,顺着眉心流下来,满眼的绝望都染成了猩红色,死死瞪着祁杏贞,整个人蜷在地板上不住地颤抖。
祁杏贞俯视他,似有母性光圈笼罩,柔润,慈悲,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