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还予叶长遥,“之前,贫僧见到这绿孔雀之时,全然感知不到这绿孔雀的内息,这绿孔雀是因走火入魔而道行尽失了罢?”
叶长遥否定道:“三郎并非道行尽失,而是丧失了将近七成的道行。”
住持大师疑惑地道:“但由贫僧瞧来,他应当在六月左右丧失了全部的道行。”
六月左右……六月至八月乃是三郎的发情期,莫不是因为……
叶长遥吐息滞塞,住持大师的询问骤然入耳:“六月左右发生了甚么事?”
住持大师见叶长遥变了面色,突地想到了一事:“六月至八月便是绿孔雀的发情期罢?”
叶长遥颔首道:“大师说得不错。”
住持大师叹息着道:“按你所言,他丧失了将近七成的道行,必然身体孱弱,本不该纵欲。”
叶长遥登时面无人色,伸手揉着绿孔雀的羽毛,道:“对不住,全数是我的过错。”
绿孔雀欲要反驳,却吐不出人言来,心急火燎。
住持大师出言安慰道:“但若不纵欲,他恐是熬不过发情期罢。”
绿孔雀不住地叫唤着,以应和住持大师所言。
叶长遥垂首迎上绿孔雀的视线:“你当时便知你若是与我做了真夫夫,便会道行全失么?”
——他当时曾问云奏,“我倘若抱了你,你可知会有甚么后果?”,而云奏的回答是:“我不知会有甚么后果,我只知我想让你抱我。”
绿孔雀见叶长遥满目自责,拼命地摇首。
叶长遥猝然将绿孔雀抱紧了一些,而后抬起首来,道:“大师可有法子助三郎恢复原形?”
住持大师正要张口,绿孔雀陡然想起了甚么,从叶长遥怀中挣脱,飞到住持大师面前,不断地鸣叫着。
住持大师劝道:“绿孔雀,你不觉得你如此模样更让叶施主伤心、自责么?你该当让叶施主自己决定。”
他不顾绿孔雀的意愿,道:“叶施主,凤凰羽能助绿孔雀恢复道行,但一如贫僧先前所言需要一味引子,而这味引子便是你的心头血,你必须亲手剖开心脏,将心头血滴于凤凰羽之上。”
这一字一字打在绿孔雀耳侧,使得他的脑袋与尾屏耷拉了下来,他旋即用喙拨开叶长遥的衣襟,叼走了凤凰羽,又用力地拍着双翼向远方飞去。
叶长遥见状,足尖一点,追上绿孔雀,又快手将绿孔雀拥入了怀中。
绿孔雀挣扎不休,赫然听见叶长遥含着哭腔道:“娘子,你不要我了么?”
他一时间没了挣扎的力气,回过首去,凝视着叶长遥,他从未见过叶长遥无助至此,与此同时,他脑中忽而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个尚未满月的男婴被父母遗弃于荒郊野岭,于群兽环伺中,吓得嚎啕大哭。
相见欢·其四
他低低地鸣叫了数声, 终是展开双翼,回抱住了叶长遥。
叶长遥抱着绿孔雀, 回到了住持大师面前,又蹲下身来,将绿孔雀放于地面上, 揉着绿孔雀的羽毛道:“三郎,我心悦于你。”
绿孔雀以双翼环住了叶长遥欲要收回的右手, 同时, 双目一眨不眨地望住了叶长遥。
叶长遥一点一点地抽出手来,而后起身向住持大师确认道:“须得几滴心头血?”
住持大师不答反问:“你为何不问贫僧你剖开心脏,取出心头血后会如何?”
叶长遥其实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并不在意,复又问道:“须得几滴心头血?”
“着实是个痴情子。”住持大师答道, “一滴足矣。”
叶长遥闻言, 当即扯开衣襟,露出胸膛来,后又毫不迟疑地将右手食指没入了肌肤。
血ye霎时沿着他的手指蜿蜒而下,及至手肘处, 方才坠地,“滴答滴答”地作响着, 逼得绿孔雀哀声鸣叫起来。
叶长遥低首凝视着绿孔雀,满腔深情地道:“三郎, 我心悦于你。”
他的食指应声剖开了那兀自跳动着的心脏, 而后利落地抽了出来, 抚上了那片凤凰羽。
凤凰羽旋即从叶长遥手中飞至半空,弹指间,原本黯淡无光的凤凰羽散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那光芒将绿孔雀紧紧笼住了,久久不散,照得满是Yin云的一方天空明亮得扎眼。
叶长遥长身而立,他满心满眼俱是云奏,以致于全然感受不到疼痛。
住持大师欲要为叶长遥止血,不知为何这血竟是根本止不住。
流淌出来的鲜血已将叶长遥一身的衣衫染作了血衣,又自衣料子边缘纷纷坠下,在他足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洼。
一盏茶过去,他的身体已然摇摇欲坠了,但他的双目却执拗地不肯离开绿孔雀分毫。
又一盏茶过去,他勉强手持“除秽”作为支撑,他的身体才未倒地。
片刻后,他连“除秽”都快要抓不出了,突地,“除秽”脱手,“叮”地一声坠地,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在将要倒下之际,他被一双手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