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元原本就不多话,和昼在一起的他更是话少。而昼,却是绝对的沈默。即使与他同行的米元是三大仙者中的渊。在这一路上,昼仅在第一天对米元把睡不安稳的冉洛仁轻轻抱到他身边,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睡觉的举动抬过一次眼外,再无其他的神色变化。
两人皆闭目养神,而在同一时刻,两人睁开了眼。米元眼里划过的惋惜,昼眼里却浮现了震惊。
“我们似乎晚了一步。”米元轻摸冉洛仁微蹙的眉头,为他抚平,淡淡道。昼没有回应,只是身子有些许的僵硬。
“你、我、易,辅佐完将军後,不知能否继续留在人世。就是不知,他在这个时候死了,将军是否有变。”并不指望昼开口,米元自顾自地说。他的眼神飘远,似乎回到了极为遥远的过去,他们在城头上,将军孤身在城下。也许是他们的执念太深,也许是将军的怨恨太重,他们被主人变成了仙,留在人世等待将军的转世。
几百?几千?还是几万年?他们一直在等。却不懂主人对将军而言意味著什麽,不懂主人为什麽会让他们等。主人说他们是将军在人世的业,而这一世,他们与将军都会从过去解脱。只是……低头凝视沈睡的人,渊抚过那双秀眉,心里除了主人和将军,他好像又多了一人。
昼始终没有言语,他半垂著眼,双唇紧抿,丝丝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出,渊的手搭在冉洛仁的肩上,让他不受这寒气的侵扰。
“他的命早已注定,你又何须因此而不悦?”渊平静地说,接著微微勾起唇角,“我忘了你在意的那个人。”
而当他说完,沈默多日的昼开口了:“主人不许我三人插手人世之事,他事关将军,我插了手,也不算违背主人之命。”
“也许吧。”渊闭上眼,不欲再聊。
昼也闭上了眼,却是眉头紧锁,他已经可以想见当麒得知“他”死了会有多悲伤。即使违背主命,遭到惩罚,“他”的死,他一定要管。除了他,谁都不能惹麒伤心。
深夜,两人偷偷潜入冷宫。冷宫里没什麽光,与之相称的是冷清荒芜,连个把守的小太监都没有。地上杂草丛生,就连白日不时传出的低泣声都没有了。宫里有传赵妃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疯了,有人传她已经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但对这两名“贼人”来说,赵妃的死活才不是他们关心的。
两人轻轻地来到冷宫後方的一处小屋前,仔细倾听後,两人迅速躲了起来。夜色下,一名小太监从小屋的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左右瞄了瞄,发现无人,他提著一个食盒走了出来。他出来後很小心地关上房门,又四下看了看,这才提著食盒走了。
不一会,又从屋里出来一名宫女,和小太监一样,她先是探头出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无人才轻声开门走出。她手拿两身衣裳,是男人的里衣,还有一条床单。她没有关上门就走,而是把门锁了,这才离开。
躲在暗处的两人彼此点点头,在那位宫女离开後,两人掏出匕首慢慢接近小屋。先小心地把锁撬开,一人在外望风,另一人走了进去,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屋子里的摆设很少,却有一张极大的床,屋内飘著明显的药味,放下床帐的床内不时传出一人的咳嗽声,听声音该是个男子。屋内没有其他人,“贼人”右手握著匕首,轻手轻脚地接近大床。待床上人的喘息声渐渐平稳後,他拿过床边案几上的油灯,用匕首挑开了床帐。
而当他看清床上的人是谁後,他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让门口的同伴快逃,就被人从後点了xue道,打晕了过去。油灯和匕首稳当当地落入一人的手中,没有惊扰到门口的人。屋外传来几声猫叫,床上的人和床边的人彼此示意後,两人吹灭油灯,提起晕过去的“贼人”。不过他们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掀开床板,进了密道。准确的说,那不是密道,而是皇宫中的一处秘密监牢。
冷宫里隐约又传来女子的低泣,没有人发现有两个“贼人”来过,更没有人发现“他们”是有来无回。萧瑟的寒风吹过皇宫,有人沈睡,有人彻夜难眠。
………
下关大营内挂满了白布,跟随冉穆麟前来的五百先行军的尸体陈列在营地前宽阔的场地上,身上蒙著白布,同时还有一百多名士兵和黑衣人的尸首。连夜搭建的灵堂内,冉穆麟的尸体摆放在一块木板上,他静静地躺著,身上的箭已被取下,若不是他已经没了气息,并不苍白的身体让人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下关大营充斥著浓浓的悲伤,副将王充跪在地上头戴白绫,痛哭流泪。营地内,许多士兵都在哭,有的强忍悲伤,有的捂眼哀嚎,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人能在如此的气氛下保持平静。
王充的身後是五位刚刚赶来的人,昼、易和渊三大仙者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世人的面前,竟然是在此等情况下。哭得几乎断肠的冉洛仁被渊点了睡xue,晕倒在他的怀里。薛祁听著这满营的哭声,挣开爹的手走了上去。越过哭得快昏死过去的王充,他来到冉穆麟身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就那样一言不发地仔细端详著冉穆麟的脸,还有他胸口早已凝固的两处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