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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她让自己四处买鱼虾、买瓜果、买糕点起,他就隐约猜到这个女人的命不会长久了。
过了一辈子人下人的日子,受尽折磨,临终前想尽可能的满足她所有的愿望,这的确是宛遥会做的事。
他如此一个满手沾血的人也颇虔诚地拜了拜,而后欲言又止地斟酌了下,出声宽慰“……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那一瞬,宛遥不知回忆起什么,神情骤然一愣,她红着眼睛,毫无征兆地转头冲他道:
“是你不让我哭的!”
她站了起来,眸中氤氲着一层浅而薄的雾,宛遥低首盯着他重复说,“是你不让我哭的!”
项桓平白让她指控得有点懵,旋即也站起身,“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哭了?”
心里一直藏着的自尊被她一刀子剜开,她要开口,泪水已经噙满眼眶。
“是你说我哭着让你心烦。”
“是你说我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对面的少年明显茫然失措,他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一时慌乱道:“我还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宛遥酸涩难当的心绪猝不及防地闪过一丝怔忡,她讷讷地站在那儿,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用力去铭记的承诺,他竟从未放在心上过,根本,连记都不曾记得。
她突然间觉得委屈极了,曾经拼命忍住的那些难过,为了挣得一点点坚强所付出过的那些努力chao水一样浮现在眼前,情绪便好似决堤的山洪,顷刻崩塌。
宛遥伸手不管不顾的去推他胸口,“嫌我烦的是你!”
“嫌我没用的是你!”
“嫌我出身低的也是你!”
她径直将他推到了官道上,双目充红的质问,“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你还想怎么样!?”
项桓从没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好像积压了成百上千的委屈和怨念,他生出无数的歉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我不好,我的错。”他只好抓住宛遥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糊,“你来打,打到出气为止,好不好?”
她深埋下脑袋,抽噎着摇头。
“那……”项桓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于是语无lun次道,“那你再也不要理我了,就把我扔在这儿,你回京城,去做大小姐。”
她在满山风吹树林里沙沙声中,哭得伤心又单薄。
项桓迫切地希望她能够高兴一点,可也觉得她这么哭出来大概会好受一些。
他忙低下头,两手轻捧起宛遥的脸给她擦眼泪,越擦越多。
指尖浸着shi意,断断续续的滚烫,总是无休无止地往下落。
项桓凝视着那双明眸,眉头轻拧成一缕难以表达的情绪,最后松开了手,蓦地用力将她紧拥入怀中。
第66章
他素来口拙, 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抱着宛遥的时候, 目光只坚定地看向地面, 好半晌才开口:
“宛遥,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项桓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 语气安静而认真,“但今后, 我会让属于我的东西越来越多。”
“然后把世上最好的, 都给你。”
女孩儿哭得只剩下抽噎,他一番豪言壮语, 也不知有没有被人听到。
宛遥将头埋在项桓的胸膛, 啜泣声由大变小, 打shi了他半边衣衫, 等终于平息下来,项桓才发现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掉眼泪也是个体力活,人或许未曾深睡, 但已无力再睁眼。
他于是把宛遥抱上马背,辗转回到了小院。
小仓库前几日收拾出来腾给了青花,她连着数天泣涕如雨,此刻正关着门毫无动静。
家里的两个女人都在发大水, 哭得不省人事, 各自睡各自的,一瞬间这四周便静得犹如无物。
项桓给宛遥盖上被衾,发呆似的在床边坐了一阵, 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拎起角落的长棍,在空空荡荡的院落里练了一上午的枪。
但到底不是雪牙,总缺少些什么。
直到太阳开始偏西,宛遥才睡足了醒来。没人做饭,项桓便老老实实的饿了一顿。
她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核桃,因为睡太久,头还有些犯晕,坐在桌边抬不起眼皮,耷拉着脑袋用浸过冷水的帕子敷脸。
项桓端来铜盆颇勤快地涮布巾,一把水拧到半干后朝她递过去。
宛遥却没去接,毕竟在他面前大哭一场是一件比较丢人的事,因此便目光躲闪地挪开视线,尽量不与他有眼神接触。
项桓等了一阵,抬眸看她,只好纵容地抿抿唇,不由分说地伸手去将她握着的那张帕子取下,把shi巾覆上去。
火辣辣的肌肤被冰冷的凉意瞬间冲淡,他指尖隔着布料轻轻按揉,宛遥不禁僵直了背脊,突然感到一丝坐立不安赧然。
就在她脑子发热之时,院门蓦地传来一阵笃笃笃的轻叩。
青花原本在厨房洗早上落下的碗筷,闻声擦干净手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