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银雪也焦急地等候在侧,葛罗浮面色清寒,自己脚下也开始打晃,终于收针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楚鼎鸣猛然从床上弹起,向地下早准备好的木盆里“呕——”地吐出一大团毒物。
那毒物有一颗甜瓜大,身如囊蠹,周身甲壳,隐隐黑红,尚在淤血中窸窸窣窣地伸着触角,想要探头爬出来,小药童吓得浑身发抖,银雪立刻挽起袖子拿出去焚烧。
楚鼎鸣浑身虚浮地倒回榻上,他虽然坚持了下来,一声痛叫都未发出,但如今他也是强弩之末,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眼前的一切都很虚浮,只有葛罗浮清瘦的背影是确实的,像把锥子一样狠狠凿开了他早被石化的胸膛。
他不理解那种强烈的感觉,明明毒物已除,不管那东西是蛊还是什么,它都应该不会再麻痹自己的神志了,但感觉一时间却还在。他不能将之命名为简单的“吸引”或者“喜爱”,这种感觉来得太痛苦太强烈了,如果这就是每一个飞蛾扑火般投向他的人心中的感觉,那他还是宁可把他们都杀了,也不想和他们分享这所谓“爱”的共鸣。
但他一时还杀不了葛罗浮,这个第一次用力触动他本心的人。
葛罗浮的声音传来,他也不愿在楚鼎鸣面前示弱,连坐都不肯坐下:“给你半个时辰恢复,然后你就可以滚了。”
楚鼎鸣甚至被气得笑了出来:“我这样,你让我去面对追杀?”
“你本事大得很,祸害遗千年。”
“你答应过救我一命。”
“我已经救了。”葛罗浮背对着他,语气终于带了点波动:“对于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来说,‘有情’便会害死你。现在你又能毫无负担地杀死任何一个人了,自己庆祝吧。”
葛罗浮说完便走出了门外,半个时辰从现在开始。
楚鼎鸣本该立刻挣扎着起身运功,但他有一刹那陷入了巨大的恍惚之中,那不是他在想,而是他胸膛里残余的一脉缠绵在替他发声——
他不过是拔除被别人强塞的一颗心,便如此剧痛,那么葛罗浮当年被他亲手斩断情思,又该是何感受?
只这样想了一想,他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第06章
薛忌前来拜见时,葛罗浮已端坐堂上饮茶。
若说楚鼎鸣有唯一的好处,那大概就是识时务,葛罗浮留他一人疗伤片刻,再回身看时,人已经走了。
薛忌便是楚鼎鸣那位本该放在心上的假情人,闻名江湖的杀手。很多人不耻他用下作手段戳楚鼎鸣的软肋,他本人却从容得很:“楚鼎鸣本身就足够下作,我这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而当他看向葛罗浮时,葛罗浮还是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审视和敌意。尽管他表现得彬彬有礼,只道:“请问葛道长,近日有没有见过一位旧识?”
葛罗浮安然道:“有。”
薛忌身边的人瞬间拔出了刀,薛忌抬手喝止,又对葛罗浮行了一礼:“如果道长见过他,还请不吝告知下落,我们也好为江湖除害。”
“他是来过,但已经走了,我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去向。你们来此是白跑一趟。”
薛忌轻笑:“葛道长,恕我直言,我当年是亲眼看过他如何对待你的,没想到你还会念旧情救他一命。”
葛罗浮不为所动,不动怒亦不羞恼:“别费心力刺激我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爱恨纠葛,都和我葛氏无关。你们要找他,现在往山下四处搜寻还来得及。”
薛忌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点庆幸葛罗浮救了楚鼎鸣,又有些暗自较量的不甘,葛罗浮不禁好笑,难道薛忌还真的爱上了楚鼎鸣不成?
不过也是,楚鼎鸣那种弃万人于蔽履的人一旦看中了谁,想必那巨大的虚荣感也足够让人迷失,他自己当年不就是这样沦陷的?
薛忌果然不依不饶:“那还请葛道长随我们走一趟,不然,我们少不了要打扰山中清净了。”
这次他的手下拔出了刀,他没有阻止。
葛罗浮正要负手冷嘲他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但忽而眉头一皱,四下打量,果然不见了银雪的身影。葛罗浮心下咯噔一声,方沉yin时,一只白羽染血的鸽子飞入厅堂,施施然落在薛忌肩头,薛忌解下纸条一看:“山南密林处发现打斗痕迹,走!”
葛罗浮顿时明白,银雪这是自作主张追过去报仇了!
这下他不走也得走,沉声道:“我同意。”接着迎着薛忌好奇而震惊的目光利落地旋身而出,轻功如鹤影来去无踪,煞是飘逸。
薛忌咬牙挥手:“跟上!”
夜间的密林幽暗难寻,但这一行杀人的凶徒带着犬只,楚鼎鸣和银雪互相负伤谁也走不远,不一会儿便被找到了踪迹,葛罗浮和薛忌抢先冲了出去。
楚鼎鸣本在林中和银雪僵持,银雪看着他的眼神只有纯然的忿恨:“你继续活着一定还会来纠缠师兄,像你这种人,管别人索债是索不完的。”
楚鼎鸣本想辩解,但他一想,自己现下虽然虚弱,但也不是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