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老太太一声呵,徐婆子不敢再言语,赶紧随了手势扶老太太坐起来,“我轩儿不幸,娘胎里便带了病来,身子弱,性子寡,可二十多年,平平安安,至孝至善,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可与她,只做了十八天的夫妻,便死得……死得如此不堪!!”
承泽此刻的心又惊又痛,再看老太太眼中的狠厉,又似那日灵前一般……“死得不堪”……“死得不堪” !承泽猛一震,老人家这切齿的恨,不单对嫂嫂,也是对大哥!恨其不争!恨其不耻!如此一来,便是再有什么也拦不住了……
百年Yin缘,老人家是想让他们永世成双,是想让他们再不分离,可更是在报怨,更是想雪耻!让这苦行修佛、贞洁守孝,洗去这不堪之辱,恕去这亡者之罪……
从延寿斋出来,蒙蒙一层细雨,天shi地寒……
心沉,脚步也似浸了这雨水,拖也拖不动……
大哥……原来是这么走的……
老太太说,二十多年,他平平安安,从未出格,却只这十八天便要了性命……可老人家却不曾想,这十八天,许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日子……
若非真心有他,她那样的人如何会媚,如何会缠……若非真心疼她,他又如何会宠,如何会迷……
眼前又见他亲笔所书“轩静苑”……轩,静……你中我,我中你,从此相守,就此相融……
女人该恨,殊不知,也是这男人心疼,疼得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觉了……
————————————————————————————————————
芳洲苑。
“青蔓姐姐,这又是什么香?”紫螺边帮青蔓叠衣裳,边凑近了闻,“真好闻,是茉莉花蕊?”
“不是,”青蔓淡淡一笑,“他习武,多汗,别的香都过腻。这是夏天采了新鲜的莲蓬,熏干,磨成粉,少许檀香,少许冰片,少许玫瑰瓣,再有白芷、艾叶诸味。熏了衣裳,便是清香,又爽汗。”
“真是的!”紫螺啧啧赞道,“怪道二爷走哪儿都得带着姐姐,便是衣裳的熏香都是独门调治,除了姐姐,谁又如此摸得准二爷的心思,下得了这番功夫呢!”
“啐!”青蔓嗔道,“又信口浑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呵呵……”
“好了,守着孝,倒说笑起来。”
紫螺赶紧掩了嘴儿收住些,这才又正色道,“姐姐,这四季的衣裳都拿回来了,二爷是再不去贺将军府了?”
“怎么会不去呢。可我想着不知要守孝到何时,还是先预备了,免得一时着慌。”
“嗯,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紫螺点点头,“可怎么还去?这些年了,这书与功夫究竟何时算好,何时算了呢?”
“嗯……”青蔓想了想,“如今不比小时,那会儿读书学功夫,都得师傅教,如今便多半是自己练,自己悟。遂我想着也是该回来的时候了。毕竟,二爷已是成人,大爷这一走,老太太身子骨虽康健,却总是该身边有个可倚靠的,这嫡房孙只这一个了,若还总是指望不上,如何说得过去?”
“姐姐说的是,再说,爷也不小了,过个一二年,也该娶亲了吧?”
一语戳中心事,青蔓的心思又有些乱,“你可是听着什么了?”
“倒没认真有什么,只是听说大爷娶亲前,也给二爷合八字了。”
“是吗?合的哪家小姐?”
紫螺摇摇头,“那倒不知道,不过听说是大克,便罢了。”
“哦……”
“姐姐,依我看,这可见是老太太那边已经上了心呢。”紫螺自顾自说着,全没注意已是有人失了神,“你说咱们二nainai会是怎样一个人?不知可像二爷这般,虽不常玩笑,心地却是极好的……”
“好了!”青蔓呵道,“一时没影儿的事,怎么倒二nainai、二nainai地叫起来?也不怕旁人听见以为咱们这房里如何没调-教呢!”
紫螺平白被呵,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可看那一个当真挑眉动了怒,也不敢再多嘴,低头忙手里的活计,心里却悄悄嘟囔,这是怎么了?二nainai早晚进门儿,还说不得了?是你自己的心思藏不住了吧?都是丫头,跟爷亲近不亲近的,谁又能高过谁多少?等熬上了姨娘再来说嘴也不迟!红玉如何?大爷跟前儿还有谁比她亲?可大nainai来了,不也是险些给撵了出去?
两人各怀心事,再不言语,只听窗外的雨丝越来越密,房檐上滴滴答答流成了注。青蔓起身,想承泽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正要吩咐人去迎一迎,看是老太太留下吃饭了,还是又往灵堂去了,却忽见一个人shi漉漉地走了进来。
青蔓立刻迎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紫螺也赶紧起身,青蔓吩咐道,“快,斟杯热茶来!”
“哎!”
青蔓边忙着给承泽褪外袍,边轻声嗔道,“没人跟着,自己怎么也不省事?都淋透了!”
脱去外袍,却见里袄都还好,干爽爽的,青蔓这才放了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