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山话音刚落,尔冬眼前再次浮现出一幅景象,只是与方才陌生的景象不同,眼前这一幕,他格外熟悉。
那是寒山的景。
石头之间的缝隙,是他没有成妖前的窝。石堆前有一大片空地,夏时绿草如茵,点缀着白色小花。他过去常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那片柔软的草地上睡一整夜。
那幅景象里,兔妖惬意地躺在地上,垂耳柔顺地搭着脸颊,无忧无虑地睡着。
他的身旁立着一个男人,男人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凝视兔妖,过了片刻,男人俯身,一手掐住兔妖的脖子。兔妖毫无察觉,依旧睡得恬静。
“若是他的力度再大一些,这只小兔子就没命了,”枕寒山笑道。
尔冬眼前的景瞬时间消失,他脸上的血色随之一点点褪去,苍白的脸当真和冰雪一般,就连他的嘴唇也没了颜色。
枕寒山温柔地看过来,指腹抹过尔冬的嘴唇。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小兔子。”
枕寒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尔冬,心想,旁人临死前的挣扎固然美妙,而这只兔妖脸上心如死灰般的哀痛,更令他浑身舒畅。
逐渐粉碎尔冬心中对另一个他的美好印象,是这么的令人愉悦!另一个他有什么好?不过一个怯懦的性子,为求安生,竟甘愿伪装成温和无害的人。
怎值得这只兔妖留恋?
可是,尔冬的回应出乎他意料。尔冬喃喃道,“原来,他竟这般痛苦。”
枕寒山神色一敛,眉梢轻挑。
“我曾受影魔影响,嗜血好杀,一日不饮血便浑身难受。他被杀欲缠身,想来忍受的痛苦不亚于我。”
尔冬深知不得已而为之的痛楚,他不想变成饮血的怪物,但最终还是服从了欲 望的驱使。
而枕寒山身蕴杀神神格,却在漫长的一段时日里从未沾过鲜血,心里必然忍受了不少煎熬。
枕寒山微微一怔,随后嗤笑一声,低声斥责道,“蠢货。”
火堆渐渐熄灭,烧尽的枯枝闪烁着点点星火。月光皎洁,没了火光照亮,枕寒山依旧清晰可见尔冬的容貌。
“我本想见了你后,便杀了你,”枕寒山勾起嘴角,凑在尔冬面前,轻声道,“但我转念了。”
尔冬平静地望着枕寒山,既没有避开枕寒山的靠近,也没有因他的话流露出哪怕一丝的诧异。
“如果直接杀了你,该有多么无趣,”枕寒山笑道,“不如留你一命,你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枕寒山抚过尔冬的眼睫,温声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做了枕寒山想做又不敢做的事罢了。”
尔冬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枕寒山心里有些恼怒,这张脸还是有神情时更生动。但眼下,尔冬这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好似并未正眼瞧他。
枕寒山忽然萌生了个主意,尔冬平静的面容因他下一步的动作终于起了波澜。
尔冬吃痛地皱起眉,脖颈处钻心的痛瞬间传遍全身。枕寒山竟是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在脆弱的脖子处。
被他咬过的地方见了血,血从伤口流淌下来,将小半肩膀染红。
枕寒山的嘴唇上也沾染了血,他稍许舔了口嘴上的血,也不嫌血ye腥涩,慢慢尝了起来。
“这真是个好法子,既见了血,又不足以让你死。”
尔冬缄默不语。
他的沉默终于令枕寒山收敛了笑容,“在你眼里,我或许只是一陌路人,实则不然,我是枕寒山,枕寒山亦是我,这和你与影魔不同。”
枕寒山俯身将第二处伤口定在尔冬的嘴唇上,然而这一次却比方才轻了不少,也慢了不少,以致他才触碰到尔冬的嘴唇,尔冬便从他面前避开。
齿尖划过尔冬的嘴唇,只留下一小道口子,渗出血染红了苍白的唇。
枕寒山面上终于露出愠怒,他扼住尔冬的下巴,将嘴唇上的血渍抹开。
尔冬被迫仰着脸,他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竟笑了起来。
秀丽的脸庞绽开笑颜,苍白似雪的肤色,连眉睫都如冰霜一般,唯独嘴唇上一抹艳丽的红。
枕寒山蹙起眉头,忽然察觉异样。他扶着额头,鬓角蔓延而出的黑纹若隐若现,“你做了什么!”
尔冬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暗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枕寒山,眼底尽是不舍。
“你真当以为我不敢杀你?!”枕寒山怒道,那双冰冷的长眸被怒火占据。
枕寒山怒不可遏,将尔冬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尔冬后背砸在树干上,唇角溢出了血。他止不住地喘息,眼前一片模糊,却极力让自己再多看清一会枕寒山的面容。
枕寒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灵气被外界抽走,全身宛若凡人般笨拙。
尔冬不停地咳嗽,唇角溢出血沫,他也不去擦拭,任由血滴在身上。
炽锦确实帮了他这个大忙,然而他却不可能向炽锦道谢了。尔冬只觉得心口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