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开春,地面重新长绿芽,春雨滋润下,绿草抽芽生长,覆盖住火烧的痕迹。可那株竹子依旧半生不死,烧焦的枝干不见新芽,翠绿的竹叶也不见枯萎。
一日,尔冬终于下决心离开。寒山有个活了很久的妖,那妖说千里之外的北方,有个叫北域的地方,北域长着千年寒冰。
无论气候再热,寒冰也不会融化,它是治疗火伤的圣品。尔冬心想,他要去北域,找到千年寒冰。
尔冬什么准备都没有,孤零零地一路朝北走。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日月星辰东升西落,为一天;万物复苏到大雪纷飞,为一年。
日子起初还数得清,后来就变得模糊了,甚至连树上的叶子落了几轮,他也忘了。
尔冬走过了很多地方,有人类的庄子,也有孤寂的荒原。他被小孩当作怪物,用石头砸伤过,也被同类驱赶过。他躲在荒废的寺庙里大哭过,也曾冷漠地伪装自己行走在人类的地盘。
直到一日,他恍然发现自己置身冰封千里的雪原。雪似乎不会融化,在地上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地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白茫茫一片,都是雪。风夹着雪粒刮过脸颊。或许这就是他找了很久的北域。
尔冬几乎快忘了愉快的滋味,他摘下兜帽,雪粒打在脸上,眉梢、头发上都挂着晶莹的雪珠。肌肤散发的热气很快将雪粒融化。
这片浩瀚的雪原仿佛没有边际,任何生灵与之相比,都不过湖泊上的一片叶子。他该去哪里找寒冰?
北域几乎天天都在下雪,大风卷着雪花往尔冬身上摔打。
尔冬拢紧身上单薄的斗篷,继续往前走。
他并不知道要去往哪里,离开寒山后养成的习惯,驱使着他不断地向前寻找,即便像只无头苍蝇般白费功夫。
身后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今天的风犹如得大,一旦没有站稳,便被寒风吹得连连后退。
除了俩三只雪兔,尔冬已经好几天没有在这里遇到活物。
然而今日与以往不同,漫无边际的雪地上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徒步向前走。烈风将斗篷吹得飒飒作响,那人不受大风影响,一步步坚稳地走着。
尔冬跟在那人身后,前方有所遮挡,好似风雪拍在脸上的疼痛会减免些许。
那人默许了尔冬的做法,只是一直没有往回看,更没有同尔冬说话。
尔冬同样如此,沉默地尾随那人走在漫天风雪中。
一连跟了几日,那人停下脚步,寻了一片空地小憩。他侧过头,看了尔冬一眼。尔冬终于看清他的相貌,银灰色的眼睛,美得近乎妖冶的容貌。
“你可以坐下,”那人说。他声音冷淡,似乎在发布命令。
尔冬坐在他对面。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外面仍是鹅毛大雪,这一方天地却温暖如春、和煦平静。
那人闭目养神,尔冬不敢多看他,这般摄人心魄的容貌,过美则妖。
银灰色的眼睛睁开,目视着尔冬。那人轻启嘴唇,“你来这里,有何目的?”
尔冬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心底藏着的事犹如被曝晒在日光下,他不由如实说,“我来找千年寒冰。”
“寒冰?”那人低声念了一遍,继续问,“为什么?”
“我朋友受了伤,他被火烧得厉害,我要找寒冰救他。”
银灰色的眼珠一直盯着尔冬,“你找不到寒冰,纵使找到了,对你的朋友也没有用处。”
尔冬愣了片刻,随机愤怒地说,“才不是!我会找到寒冰!”尔冬站了起来,转头就走,他宁愿自己孤零零的,也不想听这人的鬼话。
那人说,“这里只是一处秘境,不是北域,更没有寒冰。你进得来,却出不去。”
尔冬脚步一滞,继续迈开步子,一旦离开这方天地,外头的风和雪又呼啸个不停。
“但我可以帮你,”不起波澜的平淡男声响起。
尔冬停下步伐。
“真的?”尔冬警惕地看着那人。
那人抬起眼睛,苍白似雪的脸上嵌着一对银灰色的眸子。他轻轻触碰胸口,一团金光随之跃至掌心。
“只要你的朋友还没死,就足以救他,”那人说罢。金光分成两团,其中一团光芒飞速塞至尔冬口中。
来不及做出反应,那团金光已经消失。尔冬掐着脖子,不住咳嗽。他说不出话,声音在喉管里变得支离破碎。
尔冬想知道,既然这药可以医治枕寒山,为什么却让他吞了下去。可那东西已经进了他体内,吐不出来了。
那人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说道:“一分为二,一半赠你,若你所遇并非良人,这半颗内丹可以救你一命。”
尔冬站起身,揩去眼角的水痕,不可思议地问,“你给我的是……”
不等尔冬说完,那人平静地接了后半句,“是我的内丹。”
任何妖修,无论实力强大与否,没了内丹,都只有死路一条。所有妖类萌生灵智的那刻起,这句话就已印刻于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