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村妇张望四周,压低声音,在同伴的耳畔念叨,“你不觉得,林家小儿子出世后,就没过上半年风调雨顺的日子。”
“听人说,这小子命里带煞,该不会……”
话戛然而止,两人眼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恐。村妇齐齐望了眼西北方,那是林家小院所在的方向。
北边的消息传到了漠原,在众人口中添油加醋地传播,听者摇头叹息,感叹荒年不易。可就算北方的人死绝了,日子还是照常过。
直到,镇子里发生了一件事。张家的大儿子暴毙身亡。那小子身强力壮,平日鲜少生病,最近得了风寒,高烧不止。
张家人都以为休息两天,烧便退了,谁知人一日日消瘦,昨日竟气绝了。张家哭声连天,因人死得突然,丧事不敢大办,连夜置办了棺材,下葬了。
张家儿子的死只是一个开端,张家儿媳李氏在丈夫走后也病倒了,起初头晕脑胀,后来高烧不止,和丈夫死前的病状一模一样。
张家不敢轻视,连夜请了大夫,药吃了几副,病不仅没好,反而加重,连大夫都一同感染上风寒。
镇里的人接二连三中了风寒,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病倒的人。
裹着白布的尸体一批批地下葬,最后连做棺材的人都病了,死了的人只能用席子一裹,仓促下葬。
人们终于知晓,灾祸已经到来了。
“阿爹,阿爹,”小孩扑在男人身上痛哭流涕,床上的男人气息虚弱、脸色涨红,只半睁着眼睛无声地看着女人。
女人眼圈发红,泪却再也流不出来。男人闭上眼睛,手指软软地垂下。小孩仿佛心中有所感知,大叫起来。
“泉儿,起来,跟你爹告别,”女人眼神空洞,轻轻地说。
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孩,他躲在角落,穿着捡来的旧衣,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男人死时,他眉睫扇动了两下,扭头看向床的方向。
小孩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至床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了水光。
“你滚开!”林泉一把将他推到在地,“都怪你!你个丧门星!你这个坏人!”
小孩继续颤抖着站起,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他才走了两步,又被哥哥推开,额头撞上桌腿,霎时鲜血淋漓。
血糊住小孩的眼睛,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却固执地爬了起来,走到男人身旁。
这时,一双大手将他推倒在地。
与孩子的力度截然不同的力量,纵然只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依旧能让他久久无法站起。
幸好额头渗出的血遮住了眼,他没有看到女人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这种最熟悉的目光,出自他唯一的依靠。
小孩自觉地走到门外,在门檐下抱膝坐着。
近日,越来越多裹着白布的尸体,从巷子这头运到巷子那头。
平静的面容扫过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风掀起白布的一角,苍白的脸现出,死掉的人印堂萦绕着黑气,这人天生一副上扬的嘴角,仿若浅笑,温和的笑意冲淡了脸上的黑气,倒令他看着像个睡梦中的人。
抬着担架的人疲惫麻木地把尸体运往坟地。
两个大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小孩格外单薄瘦弱,个头只比成人腰间的高度稍高,他快步跟着两人,又气喘吁吁地跑了一段距离,最终体力不支,只能看着抬尸人远去。
三伏天里,小孩竟冷得打哆嗦。
他回到台阶,缩成一团坐在门槛上,双臂环胸,抱得紧紧的,但无论怎么变换姿势,他都冷。刻入骨髓的冷,如影随形。
过了段日子,小孩的哥哥也病倒了。只隔一日降生的双生子,哥哥的身型远比弟弟高大,一旦消瘦起来,便看起来更可怕。脸颊上的rou眼见着没了,胸膛处的骨骼撑起单薄的皮囊。
女人蓬头垢面地坐在床边,干枯的头发凌乱地散开。她手里端着没喝完的药,只喂了一两勺,眼神便放空,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溅起苦涩的药汁。
“泉儿,喝药,”女人轻声说,空无一物的手递到儿子嘴边。
无人回应她。
“喝药,”女人收回手,手指浸入药汁中,滴着水的指尖点在小孩嘴唇上。冰冷的嘴唇泛着紫色,苍白的脸庞毫无生机。
药碗从手中摔落,砰的一声,四分五裂。
女人哀嚎起来,趴在死去大儿子的身上痛哭。
屋子里的另一个小孩,如幽灵般站在角落,不哭不闹,不悲不喜。
祠堂内。香火缭绕。
“瘟疫肆虐,定是有人坏了天命,天怒不得平息,灾害不止!”
“是林家那小子,那小子命中带煞,克死了他爹和大哥,现在还要把我们整个镇子的人都克死!”
“他不死,我们就会死!”
“杀了他!”
眼睛通红的人闯进林家,林家院子里的小菜都枯死了,爬藤的南瓜苗只剩下干枯的主干像蛛网般缠绕在墙上。
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