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地冲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到公司,周总已经火力全开,逮着人就骂,连一贯不怎么挨骂的田辉都被她挑了刺,说他买的橘子不够甜,苹果太过沙是专门给老太婆啃的,中午订的饭油腻不健康……
他推了推眼镜,心中哀叹一声——今天众人又将迎来一个加班之夜。
……算了,加班总比周总半夜call他好。
事实果然不出穆宇所料,等到他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九点半了。
锁上门,穆宇把钥匙丢在鞋柜上,背着包就去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橙汁,咕嘟咕嘟喝个Jing光。冰凉的ye体驱走了暑气,一点点滋润了他的干涸,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丁点力气。
他靠着这一丁点力气将空瓶拧好,扔到墙角的纸箱里,自己则坐到地上,静静地发了会儿呆。
十分钟后,他终于忍不了衬衫粘在身上的感觉,扶着墙壁走进卧室里拿了换洗衣物和毛巾,转身进了浴室的门。
温热的水洒到头顶,水流顺着略有些瘦削的身体淌下,渐渐褪去了他的疲劳。他伸手关掉水,开始挤沐浴露往身上涂抹,等揉搓到胸前的时候,他身躯微颤了一下,随即停下了手上动作。
一阵强烈的厌恶感与羞耻感在他的心头翻涌起来。
听觉像是关闭了,周遭很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不安,无措,迷茫。
空虚,寂寥,孤独。
就像是,凌晨的时候,在半明半暗的的空旷之地,他的双脚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只有冷冽的风包裹着他。
混沌中,穆宇的面前眼前浮现出两张脸。一张是高中时期的顾哲明,另一张是他今天见到的顾哲明。
两张脸相似,却又不同。
七年前的他,是闪烁着天才光彩的少年,意气风发,充满活力,没有忧愁;现在的他,是知名企业的Jing英,面部的棱角凌厉了起来,神情却还是友善温和的。
两张脸慢慢重合到一起,成了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形象,穆宇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身姿与面庞,用手指描摹着自己,温顺地匍匐于他熠熠生辉的目光之下,接受着他温柔的抚触。
最终,那乌托邦式的美好想象溃不成军,跌成碎片。泪水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到脚面上,无声将泡沫弄碎。
他再次打开花洒,眼泪随着沙沙的水声往下流,他的眼睛又疼又热。
穆宇的ru头和别人不同,是不能乱碰的。
因为只需要稍微用力一点触碰,他就会坠入地狱——
无论他之前是什么样的心情,当下都会对世界和自己生起极度的厌弃感。不安和痛楚从脚底升上来,一直蔓延到头顶,整个人仿佛来到了世界末日。
这是一种病,叫做伤心ru头综合症。
穆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大学附属医院的心理科诊疗室里。医生问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病因,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是知道的,但不敢说。
在熟人眼里,他平时穿着保守,连恋爱都没谈过,是个埋头苦学、自制力极强的学霸。没人知道,一到夜里,他就会开始一心一意地想着顾哲明,想他深邃的眉眼,想他俊逸的身姿,他想了又想,想得十分细致,并且横生出许多令人过瘾的枝枝节节。
但这个秘密活动从某天起,因为疾病的到来而暂停了。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炎热,穆宇在航站楼外抬起头,看着那架飞往法国的客机,载着他心中全部的温暖与秘密,在空中划出了两条平行的弧线,同他进行了诀别。
那不靠谱的医生没勉强他开口,也没治好他,就给了一句话:你这病,对治的关键是自己要放下。
穆宇大失所望,从此以后发病全靠硬扛。
但另一方面,他又接受了这种说法,开始说服自己,忘记顾哲明。
他开始尽力让自己的大学生活变得忙碌充实,他参加学生会,参加社团,参加各种竞赛,他不在乎在团体中扮演什么,做什么,只要忙碌就行,只要把那个不属于他的虚幻的影子从心底赶走就好。
可是他越想赶走那个影子,越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他的生活中已到处是与顾哲明相关的东西,就连偶尔做一个梦,梦见的都是顾哲明。
后来他得知顾哲明回国参加同学聚会,按捺不住也去参加了。
穆宇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圣诞夜里,人们在乐声中庆祝,热吻,露出冻得红通通的脸一起在圣诞树下拍照留念,只有他一个人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穿过街上嬉闹的人群,逃向僻静的街角。
温热的眼泪流出来,让镜片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他盲目地向前走着,没有目的地,只是在逃离一切美好和一切喧嚣。
最后,一盏坏掉的路灯收留了他。他静静倚靠在那黑漆剥落的灯杆上,闭上眼睛,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口鼻冒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了喧闹的夜里。
细雪拂面,融到热泪中,待泪水滚落进衣领时,早已冰凉。开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