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旧恨来,当初三妹要是肯许叶娘,哪里还有这些烦忧事,厌烦道:“谁叫我们儿郎蠢钝,倒点头应下亲事。”
陈大舅母叹口气:“这不清不楚的总不是事,淑兰也要看人家,撮合山的一打听,兄长有这桩不清不楚的婚事拖在那,还疑自家有什么不可对外说的毛病。你大妹妹也是可恨,只逮着咱家吸骨髓,真是前世不修欠下的。”
陈大舅掀掀眼皮,没吱声,兄弟姊妹几个,出息的占不到好,没出息倒赖上自家,真是气死人。
陈大舅母将几件衣裳翻来覆去,总嫌不遂心意,打开钱匣数了数银钱,又放了下去,对陈大舅道:“本想裁几件新衣裳,但你说要攒钱买铺子,花用一点少一点,算了,就这么罢,这几件也是簇新的。”
陈大舅听不得寒酸话,咬牙道:“裁罢,省得失了脸面,东省西俭,也攒不出铺面钱来。”
陈大舅母仍是犹豫,思量来去,还是收起钱匣道:“还是罢了,自家如今糊里糊涂,黏糊在一块。说是分家吧,寻常花用还是在一处;说是没分吧,各家都自藏了银钱。三妹家嫁女,人情走的是公中,那便是拢一家算,我做主裁了新衣,落下老二一家?倒惹话舌,弟妹可不是个肯吃亏的。”又抱怨道,“平日风风火火的,只见她的勤快,别人洗一条鱼,她能洗三条,只连鳞带腮的……没的重洗。”
陈大舅又不耐烦了,道:“再忍些时日,老糊涂都老背晦了。”
陈大舅母唉声叹气,只觉家中有数不尽的Cao心事,件件催得腰弯人老。她婆母黄氏倒是享福的,不爱Cao心,别人为子孙计恨不得呕出肝来,黄氏也挂心,但她掉几滴汗便罢手,惭愧自己无能。三姑子更是好命,腰不直,头不抬的,连个儿郎都没修下,谁知女儿竟这般争气,两家天差地别,就算她心下不服,争脖子也争不出这口气来。
陈二舅夫妻也在盘算,他脸皮厚,自觉人粗,也没甚大的本事,便问外甥女和外甥女婿讨了主意,买了山地种了药材,有外甥女婿在,不愁收成后没处卖,只回本慢些。
陈二舅母拢拢余的钱,咬咬牙,道:“萁娘帮了好些忙,家里不曾分家,礼钱走的公中,我琢磨着私下另添一份人情算你我给的,如何?”
陈二舅一拍腿:“使得。”
陈二舅母将钱匣中的钱尽取出,只留了一吊,她有便宜尽占的,道:“左右饭食一处吃,不用你我Cao心的,只大嫂越发抠抠索索,家日没有几样好菜蔬。你要是嘴中淡出鸟,可没余的钱再让你村口打牙祭。”
陈二舅吸口凉气,摸摸肚皮,道:“无妨,我忍忍便是。实在馋得慌,我找牛泼皮吃酒,哈哈,他清零零一条人,跟着外甥女婿赚了银钱也没花用处,只往肚皮里填补,哈哈哈,我也沾点光。”
陈二舅母捶他:“唉哟,生点慈悲心,人是卖命钱,倒便宜你,你好歹也是萁娘的二舅,倒舍得得这脸皮。”
陈二舅笑道:“脸皮何用,可当铺盖用,还是五脏庙亲近些。”
陈二舅母啐他一口,将钱递给他:“你拿钱去街集给外甥女打要首饰来,便当添妆。”
陈二舅应承下,道:“只别嫌样式粗笨。”
陈二舅母道:“哪赶得时兴的样式,你只管挑足金赤银的。”
陈二舅这下放了心:“不挑细巧的,我保管办好。”
陈二舅母将钱匣塞回箱中,顺道便耳朵贴在墙上偷听陈大舅屋中动静,只悄没声的,纳罕不已,在心里冷笑:素来生得高眼,拿鼻孔看人,风水轮流转,脚下垫上一尺高,鼻孔也够不到别人的咯吱窝中。
陈大舅口中老背晦了的陈老爹Jing神头却很好,以他的辈份和年纪,萁娘外嫁浑不用去吃酒的,也不知陈老爹寻摸着什么,要去外孙女家中坐高位。
黄氏担心不已,道:“老头子哦,我怕你坐船坐不牢,跌进河中送了老命。”
陈老爹拿出一卷纸卷,道:“你懂什么,我给女婿家写家规,好叫他俩熟背日夜修身自省,外孙女也少训诫,我要过去告诫她尊妇德行有规,免得污了家中清名。”
黄氏笑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女婿家就是乍富的,还满身泥腥味呢,哪里有清名?你到时可别去说丧气话。”
陈老爹怒道:“我不与你这无知妇人多言,无规矩岂有方圆,哼。”
黄氏懒得与他计较,出门与邻舍吹嘘女婿家的富贵。
陈家犹可,气得眼红肚胀一佛升天二指出世的江二娘子天天在村中哭嚎,骂江石不孝,骂江大忘恩负久。村人眼见江家富裕了,再不愿跟往常般陪着江二娘子扯闲篇。
江二娘子见村中无人搭理,又欲哭上江家大门去,偏江家另砌新屋,家中又养得好些凶神恶煞,生得奇奇怪怪的打手,院落又隐在半山,乍一看门口的那些牛鬼蛇神,倒似土匪窝似的。江二娘子门都没挨上,心下先开始发怵。
江石婚期越近,江二娘子心气越不顺,明明自己肚皮里跑出来的,成婚自己坐不得高堂。一日,睡到半夜,惊坐起来,江二被吓了一大跳,颤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