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若进门来。
她穿着白色春衫,衫子下摆浮着大多花影;白色的裙子多褶,层层叠叠的,而在她行走间,却不见明显拂动。
很明显,礼仪方面,这小孩儿是能做到极处的。
沈君若屈膝行礼,“问侯爷安。”
傅仲霖牵了牵唇,抬手示意免礼,在书桌后方落座,又示意她在对面的位置落座,明知她此行目的,第一句问出口的,却是关乎沈氏:“沈氏如何了?”
沈君若从容道:“不知道。”
“嗯?”
“不知道。”沈君若重复一遍,又道,“已是不相干的人,便不曾打听过相关的消息。”
是通透,亦是冷漠。这种事,就该如此。傅仲霖颔首,“已经死了。”
沈君若哦了一声,“那我应该祭拜她么?”
傅仲霖莞尔,“你也说了,不相干的人罢了。”
沈君若莞尔一笑,眼神是在道谢,但没说道谢的话,转而说起租种田地的事。
傅仲霖原本对这种事毫无兴趣,从来只是在任用管事、约束管事方面做足文章,其他的都不大愿意理会。今日倒是有些不同,跟她说这些,也没觉得无聊烦躁。
条件说好,拟好文书,两个人签字画押。
沈君若正要道辞的时候,李氏来了,笑yinyin地邀请君若到内宅坐坐,说说话。
沈君若本就见过李氏,也知晓傅家一些事,眼下见对方态度诚挚,便却之不恭,去了内宅。
傅仲霖则细看了看沈君若的印章、字迹,结论是挺不错。
命途多舛的一个女孩子,没被人养歪,实属难得。
他连带地想到了沈晖,唤宋文去问了问马鹏程。因为晚渔的关系,马鹏程明里暗里都没少卖人情给他,他自然也不会亏待对方,一来二去的,偶尔会坐在一起喝几杯,有了些交情。
马鹏程的镇抚司隶属锦衣卫,对沈晖的事情,该是一清二楚。
果然,宋文回话时说,马鹏程一直留意着沈晖,知晓那年轻人能力不俗,短短时日便立了两次功,往上升了一阶。
末了,宋文道:“马大人说,您要是想挖墙脚,就歇了那心思吧,锦衣卫指挥使不可能答应,他惦记这么久,提了好几回,也没能如愿。”
傅仲霖笑出来。他只是连带的有了点儿好奇心而已,马鹏程却想到了别处。在官场,这倒是司空见惯的情形。
宋文磨蹭着不肯走,期期艾艾地道:“侯爷为何对沈小姐、沈大人不同于别人?这是没有过的事,您说是不是?”
傅仲霖闻言,多看了说话的人两眼,又敛目思忖片刻,道:“知道了。”心腹不是在要答案,是提醒他反思一些事。
他会的。
行至蜀地,过了景致优美的路段,便是群山相连、道路崎岖的路段。
这一段路,起码要走两日。
走这一段,晚渔是刻意为之。反正她在人印象中,就是不乏离谱没道理的做派,怎么个赶路的法子,除了对岩陌心存歹意的,都不会多思多虑。
进山之前,晚渔便将路线琢磨透了,料定岩陌会在山中布阵,且会诱敌入阵。不出意外的话,定能让地方伤亡惨重。
布阵方面,她自认算得天赋异禀,而岩陌与她一样,也是个中绝顶高手。
在这种情形下,她应该是最放心的。
偏生就是不能放心。
进山第一日路上,她的心就慢慢悬了起来。
自信是好事,那意味的是人应对尘世风雨的底气。而经历过沙场对敌的军人都明白,自信有时候意味的就是自大、灭亡。
最重要的是,如今这情形,他们并非知己知彼。知己知彼的大抵是对方。
若有破阵高手,甚至干脆嗅觉过于灵敏不入阵,那带来的,是不是岩陌与手下的修罗场?
坏的预料成真,便是灾难。
她空前抵触、想一想便不能承受的灾难。
她知道她是完全不理智了,以至于没了预感,或者说,预感只被她当做好的揣测念头的直接反应,一出现,便忽略。
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为什么要留在原地等结果?
她该赶到他身边,陪着他。
是以,进山第一晚,晚渔唤四名男亲信到跟前,说了自己的决定。
罗文华等人已经知晓她性子,和小公主一样,决定了什么,便是不能改了,当即就开始给她挑选Jing良人手。
运气不错,夜幕降临之后,起了雾。
监视晚渔行踪的人一直都有,能甩开大部分,小部分还是不弃不离地远远相随。
有天气相助,做障眼法便容易许多。
晚渔离开时,随行人员没一个带来困扰,不想让她走的,只有无病。
她每次有要紧事离开时,它应该都能感觉得到,晓得不能阻拦,却又真的不舍。
为此,小家伙闷着头随着她与随从在丛林间七拐八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