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故意用二选一提问,池纪冠却巧妙地避开了选择题,用引起歧义的语言试图蒙混过关,让头脑发昏的对方陷入已经形成的错误认知里——谈判的惯用手段。既然他没撒谎,说明庄之鸿确实做了选择,但池纪冠却不敢直接说出“他选择了仕途”,那只有一种可能——
庄之鸿选了他。
这个答案对池宴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不是小孩子,祈求不切实际的愿景。庄之鸿费心经营了半辈子的事业,摆在天秤一端,居然最后倾斜给了自己。理智、权衡、利弊分析通通放弃,庄之鸿全然没有挣扎,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疯狂的内心抉择,束手就擒,这让池宴有底气离开。
他得走。庄之鸿可以做选择,但池宴却不能自愿当筹码。他的爱人应该享受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为了他放弃。池宴清醒地认识到,那也是他爱他的一部分,他爱庄之鸿的强大,那么他就不应该让爱捆缚住他的左膀右臂。
他理应毫无顾忌地开始战斗。
尽管池纪冠告诉他,这场斗争势力五五开,庄之鸿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结局不好说,但池宴却发自内心地笃定,庄之鸿一定能赢。
他不会让他失望。
池宴索性念了个硕士,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他本科毕业就开始创业,在社会上浸yIn得久了,免不得染了些许浮躁,回归校园让池宴渐渐安静下来。两年的生活平静又安逸,辗转在住所、教室和图书馆之间,池宴总是在看书或者写论文,偶尔发呆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偷偷想一想他。
池宴没联系过庄之鸿,他怕庄之鸿被绊住脚,更怕自己忍不住回家。中间庄锦霖倒是给他发过几次微信,话也不多,基本默契地避开了庄之鸿,只是隐晦地告诉他一切安好,让他放心。庄锦霖大四了,性子比以前沉稳了些,苦哈哈地准备考研,压力大了深夜发了条朋友圈骂了句脏话嫌弃自己笨,池宴正吃午饭,看到笑得差点呛到,立刻给他点了个赞,还评论一句:清醒自我认知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
庄锦霖自然是回了个“滚”。
去年池宴来美国过的第一个生日,池纪冠还让人给他送了个大蛋糕和一束花。他从图书馆出来吓一跳,同行的是一个正对他穷追猛打的漂亮混血,惊呼道:“Chi,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是,”池宴无奈地签收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应该好好庆祝一下!”Joshua笑着说,“去酒吧怎么样?或者来我家的别墅,给你办个派对!”
“谢谢,但是不用了。”池宴摇头,“我回去要把今天的作业做完。”
“你太扫兴了,Chi。”Joshua撇撇嘴,去搂他的腰,“求你了,我想陪你过生日。”
池宴叹口气,避开他的手,虽然还是笑着,但眼神十分认真:“Joshua,我说了我有男朋友,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类似的话Joshua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但他就是不死心。标致的脸,修长的身材,出挑儿的亚洲帅哥,他太喜欢了。他不服气地说道:“你男朋友在中国,又管不了你!和我上个床他也发现不了,我保证,你跟我做一次,以后我就不缠着你了。”
美国文化向来开放,池宴尊重,但不想理解。他脸沉下来,没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走了。
回到住所,池宴打开电脑把作业写完,九点多了才觉得饿,从冰箱里随便扒拉了点东西夹在面包片里吃了。生日这种形式大于实质的日子,一个人过就没意思了,池宴单纯觉得浪费,勉强吃了几口蛋糕才去睡觉。
第二天下午,池宴正在图书馆里看论文,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他连忙拿起来快步走到楼道里,接听了:“This is Chi.”
对面没有说话。
池宴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屏幕才发现是中国号码,立刻换了中文又说了一遍:“你好,我是池宴。”
仍然是沉默。
池宴一瞬间就在这静默中获得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顿时心跳加速。他听着对面的呼吸声,心里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他想说我好想你,想说你要健康平安,想说能不能让我见你一面,只要一面,我快受不住了。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攥着手机,呼吸急促地贴着收声孔,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压抑的哭声。
池宴的心脏一瞬间被猛地攫住,捏到快要变形,酸的苦的什么滋味都比不得当下心痛,疼到极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样一个天塌下来都泰然自若的男人,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里崩溃了。
他也是脆弱的。他们全是爱情的囚徒,戴着无坚不摧的无形镣铐。
“生日快乐。”他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花是我送的,希望你开心。”
池宴蹲在地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脸上全是泪。来往的人奇怪地看向他,他却无暇顾及,只是竭尽全力控制好声音,生怕露出一点儿怯意,对方就会不顾一切带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