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诩指了指她手中的匕首,又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别留我性命,这一世把账算清,来世若再见,不做仇人了。”
“你知道渝西有多少人因你丧命吗?”
在剧烈的情绪裹挟之下,梁忆瑾浑身都在颤抖,匕首随着人一起颤栗,她忍住眼泪,却难掩哭腔:“单单林尧一家九十六口,没留下一个人。彦诩,你这样十恶不赦之人,你不配有来生。”
彦诩的身体猛然往下塌,他单手握拳撑在桌案边缘又把自己捞了回来,他点了点头,同意梁忆瑾的说法,“是啊,我这一身的罪孽,赎不清了。”
“小七,”彦诩侧首看他,淡淡笑着:“彦小七,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哥帮你一把。”
一行黑血顺着彦诩的嘴角慢慢流出来,他背靠着桌腿软塌塌地滑下来,长长地无比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他散开的瞳孔里留下的最后的画面是窗外放晴的天空。
这场雨,终于停了。
*
两个月后,长公主离京,带着魏琬琬和她刚刚满月的女儿。
彦诩服毒自尽之前已经将皇后、魏文泰,魏隶丞这些年所犯罪状一桩不落的写了下来。
大理寺依照彦诩所书进行会审之后,判定皇后犯大逆罪一条,欺罔罪三条,僭越罪十六条,赐自尽;魏文泰犯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罪狂悖罪十一条,专擅罪五条;魏隶丞犯大逆罪两条,罪狂悖罪六条,两人皆为死罪,于渭河大街斩首示众,魏家诸子年十五以上皆戍极边,亲属披甲为奴。
皇上对魏家铁腕手段,最重要的目的是想替彦卿扫平障碍,四世名门望族的魏家,一朝大厦倾颓,扬起呛人的烟尘。
魏琬琬的特赦令是彦卿帮着彦嫣求来的,也没太费什么力气。
她们离京的前一天,彦卿抵着梁忆瑾来长公主府送行。
说起魏琬琬,彦嫣有些发愁:“彦诩跟魏家相继出事之后,她就没再开口说过话,生孩子那么疼,把舌头都咬破了,人昏死过去好几回,愣是没哭喊一声。”
彦嫣叹口气:“你说她后半辈子不会真成哑巴了吧?”
“再等等看,”彦卿低声道,“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
梁忆瑾扭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彦卿,不知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可以让魏琬琬开口说话不当哑巴,那个人只会是彦卿。
彦嫣见彦卿不上道,顿了顿,便放弃了,随口说起了别的事。她知道魏琬琬想要在离京之前见彦卿一面,她也替魏琬琬开口试探了,只是这结果跟她想的一样,甚至她觉得魏琬琬也应该能想得到这个结果。
彦卿是很善良的人,他的善良让他有时候也显得很残忍。
三个人说完了话,又逗着小世子玩了一会儿,彦嫣看着梁忆瑾,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现在太平了,你们俩抓紧啊。”
梁忆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听彦卿非常慷慨地保证:“抓紧着呢,抓得很紧。”
彦嫣笑出了声:“那就好,那就好。”
梁忆瑾又羞又恼,气鼓鼓地瞪了彦卿一眼,彦卿一派无辜,哄着她:“我这不就随口一答,说客气话呢。”
三个大人围着小世子,却见小世子的眼睛乌溜溜往门口看,彦嫣抬头,魏琬琬手抚门框,面色苍白,虚弱得像一片纸。
梁忆瑾反应很快,悄声对彦卿道:“妾身先去外头等王爷。”
彦嫣见状也抱起孩子,对梁忆瑾道:“我送你。”
跟魏琬琬擦身而过之时,梁忆瑾听到一声谢谢。
声音很轻,像雾,像烟,缥缈极了。
屋里安静下来,魏琬琬一步步朝着彦卿走过去,在距离他一臂之远的位置停下来。
她的的确确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开口都有些不自然,嗓音也不复从前清亮,哑着,“小七,我想问你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彦卿:没爱过(开玩笑啦,不是这个问题……)
魏琬琬好惨,我为什么要这么虐她,叹气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ye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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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
片刻的沉默之后, 彦卿点了点下巴,“你问。”
从刚才她走进来,彦卿就注意到魏琬琬的眼中,多了些难以明辨的情绪,很明显地同之前不大一样了。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魏家败落,与他有关。
魏琬琬红着眼眶,低缓的语气中也多了一份疏离,她哑着嗓音问:“如果我生的是个儿子,你会放过他吗?”
彦卿觉得自己的耐心是一块越磨越薄的布, 而刚刚魏琬琬那一句彻底地将这块本就岌岌可危的布料磨穿了。
虽然很想体谅她这个时候的心境,但彦卿依然愤怒于她这句话中饱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