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雨水只是打在塑料硬壳上,然后弹落到手臂,一向娇气爱美的她脸上的妆被打花,四下无人,她连从包里取出纸巾擦一下都懒得取。
冗长的石头路像是没有尽头,一块块石碑落到身后,有的前面放着鲜花、有的鲜花已经枯萎,远处还有毛绒玩具和八音盒,都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不知道又是哪对父母哭碎了心。
秦姒看到陆予的时候,雨势正由缓转急,她身上罩的帽衫已经shi透,雨水顺着长发流下额角和脖颈,于是视线模糊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座没有姓名的碑。
他在笑着,像无数个日夜她梦里的样子一样。
那场大火将一切付之一炬,之后家里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存满他照片的手机在那天渔家酒店丢失,于是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留。
此刻再见他,她才发现如果细看,他的眉眼跟自己其实很像,真的非常像亲兄妹。
管不得只有局中人的她蒙在鼓里,孟照然却一早猜到。
他的长相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黑白照片上,他穿着一高的足球队服,唇角笑得一如往日,好像那场代表一高和临中对决的胜利还在昨日。
秦姒眼角的泪水终于混到雨中,她胡乱抹了两下,从包里取出手机想拍照。
可惜等手机从包里翻出来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机。
大雨中少女一手抱着文件夹,臂弯挂着包,落到发间的雨水都顾不得躲,拼命拿衣裙擦拭手机上的水。
可惜无济于事。
泪水像开了闸,秦姒怎么都想不通从酒店出来还是满格电量的手机突然出问题,她越来越急,手反复按在开机键上,屏幕却一片黑。
终于,在秦姒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手边的文件夹倏然摔落在地。
暗扣挣开,里面的文件扑散满地。
委屈终于抑制不住,秦姒泪水汹涌流出来,混在雨水里,她低下身去捡散落的文件,边捡边哭。
直到将最后一张文件捡起,一张伞罩住她的身形。
秦姒抬头,一眼望见站在面前的傅承兮。
他撑着伞,晦暗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浑身shi透的样子,下一秒,伸手将哭的止不住的少女拽到了怀里。
秦姒终于克制不住,搂着他的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够了,才想到自己全身是水,看着他shi透的前襟,她抽了抽鼻子,“对不起。”
他抿唇,“先送你回去。”
秦姒将怀里的文件塞给他,回身将地上的包拎起,最后看了一眼那块无字碑。
碑前的花枯萎了一半,此刻被吹散到雨水里,脏兮兮的,有人在最近来过。
最后一眼,她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扭头跟傅承兮走了。
好像身边有了他,出去的路没有来时漫长,没几步便走到了马路边,她一眼看到那辆路虎。
傅承兮从后排取了毯子给她,她伸手接过去,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眼睛红肿,头发shi漉漉的,短裙基本上shi透了,秦姒此刻的样子简直不能太惨,她用傅承兮递过来的毛巾擦头发,车内一片静默。
秦姒终于忍不住,“你不好奇那是谁么。”
此刻坐在驾驶位的男生才侧首,扯动唇角,“肯定不是你的家人。”
秦姒诧异,“嗯?”了声,傅承兮修长的手指便伸过来,替她撩开额前浸水的碎发,“秦家的人哪里会葬在这样的陵园。”
随着他的话出口,秦姒才反应过来。
是啊。
钦山以北,荒凉破落,这里对于自己家财势而言确实是寒酸了,还不是为着不被发现?
陆予的死在秦广海眼里,是个污点,他只想遮掩。
秦姒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些毛巾,想到了一些事,“如果我说,我有事情骗了你,你还理我么。”
傅承兮扭动车钥匙的手顿住,顿了两秒,才扭过头,声音有些哑,“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秦姒被他看得心虚,往后错了错身,慌张地拿毛巾擦了下脸,脸没擦完就听到傅承兮嗤笑出声。
“那是用来擦车的。”
在秦姒眼睛瞪大的注视下,他无所谓扯唇,“不然呢,谁车上还给你备着下雨天擦脸的么?”
“傅!承!兮!”她恼怒地将毛巾甩到他身上,然后被男生拿下来,手拿着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确定不用?”
他眼神顺着她shi透的长发一直滑落到起伏的上身,眼神转暗。
秦姒半晌回味起来,气急败坏将毛巾扯回手中,愤愤扭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傅承兮,你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那你自己走回去?”
秦姒:“……”
车驶出钦山,秦姒头倚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雨流如注,将外面的天幕都染成暗淡的颜色,钦山上绿色和枯萎交映,像是替她告别一整个青春。
第六十五章 秦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