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念念不忘。
这些年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每年朝贡,却都提及安莎莱斯先生,每每赞其事迹,与皇帝追忆往事恍如昨日。
今日八爷趁四爷福晋大寿,指使小姨子查探四爷府中传闻的军师,居然就是当日皇帝身边亦师亦友之人,怎不让人瞠目结舌。
“四爷,先生今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奴才正到小厨房煎药,不想就发生这等误会,请八爷见谅,安莎先生是避世之人,王爷何必苦苦相逼。”
胤禩突然认出了我,眼中从惊愕转变为惶然,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安莎先生却直视八爷的眼睛,苍茫沉声问道:“多年不见,王爷亦是成家立业建衙立府的朝中栋梁,安莎不过是苟延避世之人,近日入京,不过是来见几个故人,王爷何必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要来拆穿安莎的面具。”
老九看了一眼八爷,却不知先生到底是哪边的人,要说当日安莎先生对延禧宫是有恩的,八爷又是惠妃养大的皇子,有这层关系在,照理说这位当年宫里的御医西席应该是八爷这边的人。
可安莎莱斯遁世多年,这时候突然回京,却住在雍和宫四爷府上,当年在宫中多人都晓得,安莎医生对永寿宫敏妃最是亲厚,与德妃的关系亦不简单,这就让八爷党很难判断了。
四爷忍了多时,上前直接行了弟子礼,对先生恭敬道:“打扰先生休息,是本王的疏忽,顾维桢,你先照顾先生回房休息,我这就叫人煎药过来,八弟九弟十弟,咱们都回席上去吧,怎么说安先生当日在毓庆宫也算咱们半个老师,你们这样对她太无礼,让皇阿玛知道却不是好事,不如今日且让先生休息,八弟若有话与先生谈,改日投帖单独约见如何?”
其实在安莎莱斯眼中,这群蹦达得厉害的八爷党根本就是小儿科,特别是八爷,当日住在永寿宫后殿的良妃卫氏居然会生下这样的儿子,这确实让人大跌眼镜。
先生就曾经在我面前评价八阿哥,说他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九爷十爷不过跟着蹦达的小丑,德不配位的结果就是会输得一塌糊涂,什么是德,为国为民才是大德,一个身在其位的人,整日谋划的都是个人得失,那便不是德,而是祸。
其实当日八爷党势力正盛,我不明白先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隐隐觉得如同八爷这般结交权臣,弄得烈火烹油鲜花锦盛这般盛况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先生说过,帝王,就是孤家寡人,哪里有那么多牵挂人情,一个真正的帝王都是孤独的,没有那么多人情好讲,这不是市场里买菜,讨价还价。
“看来廉亲王爷是等不及要与在下谈论天下了,王爷,安莎与你没有什么好说,若有话,那也是对你的母亲乌lun珠日格公主说的。”
八爷听出安莎莱斯口中对生母有三分情谊,立马变得客气恭敬,拱手作揖道:“那就改日请先生到舍下小酌,不知先生肯否赏脸?”
安莎莱斯透蓝的冰晶眼眸衬托着她那张从未衰老的白如春雪的异域容颜,让在场的人无不魅动三分,她高贵又沧桑的清冷气质如同三月春雪中盛放的玫瑰,冷艳中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馥郁味道。
连九爷十爷这样不可一世的霸王都被这位当日南书房的女西席震慑得眯起眼,恨不得能上手一二。
然而八爷一声令下,九爷十爷加上手下倒是都乖乖撤退,回到前头吃酒看戏去了。
四爷一个眼色,我忙搀扶先生进去,剩下的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因为安先生原本不愿抛头露面,今日这事情一出,威胁最大的不是八爷党,是事情传到宫里,皇帝的反应。
“先生觉得如何,如果还能乘车,不如今日就转到城外皇庄上去,免得宫里来人问话,这…………”
安莎莱斯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掏出胸前一直佩戴的一个黄金沙漏,仔细观察了那水晶瓶里的七色金沙流动的意向,这才长舒一口气,对四爷说:“不必,该来的躲不了,既然已经回到京城,宫里早晚都会知道,今日八爷把这面具揭开了,也罢,四爷不必担心,宫里若来人,您如实回奏就是,皇帝陛下不会怪罪的。”
“先生真要去廉亲王府,那可是龙潭虎xue,先生不能去。”我着急喊道,回头见四爷的书房管家高顺端了药进来。
“爷,前头福晋派人来问,这晚上是否正常开宴,这后院的事儿福晋都知道了,宫里永和宫娘娘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明日是否还是要进宫谢恩?”
安莎先生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镇定下来,回头对四爷笑道:“王爷自去忙府里的事儿吧,安莎没事,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到了我不得不出面的时候了,廉亲王府我当然不会去,乌lun珠日格的儿子要见我,麻烦四爷传话给八爷,叫他一个人来,等下一个弥撒日,到北堂忏悔堂来见我,只有在那个地方,我才会知无不言。”
四爷显然不放心,但先生又转头看着十三爷,蓦然感概地红了眼眶,亲热温容地给他行礼,破涕为笑道:“好不容易,今日见到了图雅格格的儿子,十三爷,您是否还记得当日你到永寿宫来看你额娘,遇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