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酌道:“医生……你去找医生……快!”
他不慌不乱,韩酌愣了愣,旋即跑开了。
庄朽此时已经昏了过去,但一息尚存,邵榕咬紧嘴唇,他眼里还是有泪水,但他强忍住,使劲点头,说:“嗯,不哭了,哭不能解决问题,不哭了。”
“等医生过来,这里是医院,不会耽误的,等医生来了就好了。”
邵榕握住庄朽的手,他几次三番想把他的手放到唇边却都没能做到,他闭上眼睛抬起自己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他想大叫,想疯狂地大吼,想在地上打滚,想撞开墙壁,跺穿楼梯,想歇斯底里地发泄身上所有的不痛快。但和他的眼泪一样,他把这些疯狂的想法都忍了下来,他憋着,咬着自己的胳膊看庄朽,他吃到了自己的血。邵榕甩开了手,他大口喘气,不断做着安抚的手势,自言自语道:“不会有事的,庄朽你不会死的,我不给你我的眼泪,不给你……”
他俯下`身,双手不知该摆在庄朽脸上的哪里才好,犹豫半天,小心地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想说些什么,把嘴唇贴在了庄朽的额头上,但只是吻了吻他。
邵榕重新坐好,他看到庄朽掉在地上的半截烟,他走过去捡了起来,靠在角落里,让Yin影笼罩住他,他闻那香烟的味道,看着庄朽,悄声说,“它变成了一个茧。”
他的心彻底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茧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他抽了口烟,他以前从没尝试过,被呛得直咳嗽,邵榕知道,他现在需要点时间。他以后可能不会快乐,他会被难过包围,他会痛苦,他不能再逃避,但情况肯定不会比现在更差。他爱的人正奄奄一息。
邵榕忽然意识到,爱和死其实根本没有差别,它就是死亡本身。
它降临,无声无息,用一支玫瑰判他死刑。
邵榕笑了起来,一切都不可理喻,但又好笑极了,真是世上最痛苦又最欢乐的事。
第十章
庄朽的父亲崇尚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庄朽出生那年他买下了郊外这片空地,新建起了一幢三层的大宅,还在大宅周围重新铺设草坪,搭建温室,花园,广植树木,俨然将此地打造成隐匿在两座城市中间的世外桃源。庄父的遗嘱里将大宅留给了庄朽,却将大宅周边土地的处置权交由邵榕,庄朽在听律师宣读遗嘱时心里猜测,父亲大约是想他们兄弟和睦,勿生罅隙吧。
大宅的外观类似法国南部的乡间别墅,只是占地更广,功能更多一些,内部重新装修过两次,一次是邵榕住进来的时候,另一次是庄朽的女友在他家出了意外之后。第一次装修时邵榕和庄朽的房间被打通,墙壁挖空,装上了两扇不带锁的,可推移的木门;第二次的时候,这两扇木门被拆下,墙壁上的空洞重新被砌上,表面刷上白色油漆,移来书柜靠墙摆好,顶上挂一排庄朽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小幅画作。这面墙的位置原本正对着他的床,后来他床的位置也改了,换了个角度,一头对门,一头对窗。听说这在风水学上不利人体健康,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庄朽一直平平安安,就连感冒都不常有,逐渐也就把这事给淡忘了。这天他早上起来,拄着拐杖从床上站起来时忽然想起这则风水理论了,久患成灾,终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庄朽慢慢悠悠地走去浴室洗漱,又慢慢悠悠地走出卧室,往一楼去。他从外地回来后就把家里的管家和佣人都辞退了,管家在他们搬来这幢大宅之前便跟着他父亲了,几十个年头下来,从黑发干到了两鬓斑白,庄朽辞退他时给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希望他能安度晚年,别太Cao劳。还有两个从大宅落成后便在家里帮忙煮饭和打扫的女佣,庄朽也同样包了两个大红包,亲自送到她们手上。他近来不怎么想见人,尤其不想见熟人,这种抵触情绪明显超越了数十载朝夕相处的情谊,辞退这些帮佣时虽有一瞬于心不忍,可当她们逐一离开,留下间空荡冷清的大宅给他时,庄朽心里一阵痛快,干什么都怡然自得。
庄朽会煮饭,还很擅长,三餐全都自己解决,但凡有什么需要,他就开张单子发封电邮给自己的助理柳貌,让她开车送来。每个周六,他会联系家政公司让他们过来打扫房间,锄草浇花。
庄朽在厨房里看日历,今天正是立秋,不远处通往花园的小径边,一排梧桐树已经落下了几片叶子,树梢上挂着的叶片也都露出了半黄半绿的尴尬相,看上去有些窘迫。
庄朽点了根烟,走去打开了通往后院的小门,他靠在门边抽烟,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拐杖敲着屋檐下的木头走廊。外头却还有些闷热,天色也不晴朗,Yin沉灰蒙,似是要下雨。庄朽抽完烟边退了进来,他没关上门,穿堂风拂过他双脚,那风也还是热的,察不出半丝秋意。庄朽给自己做早餐,煎蛋培根白面包橙汁吃完喝完了还不满意,又蒸了两个rou包子来吃。他边吃边用手机看邮件,回邮件,吃完包子洗完碗筷,他去了一楼的画室用电脑继续看邮件,回邮件。
庄朽的父亲是艺术学院出生,祖辈做古董生意起家,毕业后没能成为画家艺术家,继承了家里一间艺廊,专心干起了艺术品投资的生意。不过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