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了。万神之尊的血脉引起天地同殇,他脚下的土地瑟瑟发抖,风声顷刻间变得凄厉惨痛,像万鬼悲鸣又像群马奔腾。在他口袋里的田禄禁不住潸然泪下,呱呱哭泣。一只蛙的哭声带动了群蛙的呼应,上千只蛙的叫声乍起乍落。
在他身后,废旧的楼房从黑暗的迷宫里挣脱了出来,它在战栗的土地上摇摇欲坠,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它顷刻间爆裂,炸成了无数零碎的瓦砾土灰!冲天的灰色烟尘团起一朵蔽日的乌云,天光更黯淡了,人间笼罩在衰草似的夭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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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被爆裂的气流冲击,撞在一片破碎的水泥板上,他还不至于被俗物伤害。但当他回头寻找弟弟天兵的时候,天兵正被愤怒的青蛙咬住不能挣脱。他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这些黑绿色的小动物,连脸都被封住。青蛙虽然一两只没有什么威胁性,但多了也很麻烦,又不能强行暴力杀生——上百条无辜生命被屠杀可是弥天大罪。青蛙们弄得天兵呼吸困难,他憋得脸色青紫,发怒地狂吼,他一吼,脸上的蛙就被气流冲开,但紧接着又有无数替补前赴后继而上。它们朝他吐口水、抓他的脸皮、扯他的头发和眉毛。
天将连忙上前帮他把身上的蛙都拨开,他自己背上立刻也爬满了。天兵抓着他的手,痛苦地叫喊。这时身后有步伐声慢慢靠近,是贺亭林踉跄着从废墟中走来。
天将惊怒交加地看着他,黑暗消失了,被吞噬的贺亭林也解除了禁锢。他悔恨刚刚没有直接杀人灭口,这时候也不顾上什么天谴,劈头盖脸地朝着贺亭林打,贺亭林袖口一抖,一团残留的黑雾从他手腕下抖出来,绕过天将的脖子迅速咬住!
天将瞠目,没想到贺亭林还留着一手。这恐怕是刚才挣脱禁锢的时候,贺亭林刻意收起的一团余孽,只是天将料想不到贺亭林竟然能驾驭住它。这黑雾是神仙的东西就对神仙有用,天将被咬得面色发白,呼吸艰难,身体也被拎起升到半空中。天将剧烈地挣扎,然而他越是挣扎喉咙上的力道就越紧。贺亭林抬头仰视他,没有松手的意思。
天将发出窒息的咳声:“你……你杀不了我……杀了我,你的功德会破……”
杀了他贺亭林就会破杀戒。世上攒功德很难,破功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贺亭林也没打算杀他,他长手一挥,黑雾带着天将的身体将他远远甩了出去!黑暗被撞得粉碎,天将倒在坚实的废墟上,只来得及捂着自己的脖子喘气。
贺亭林警告:“回去告诉你们玉神,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天将虚弱地笑了:“不过……不过是个野小子……”
贺亭林猛地回头,冷峻地怒喝:“他是天帝血脉,岂容蝼蚁欺辱!”
天将面色发紫,被震慑得说不出话。蛙群终于从天兵身上退出去,他第一时间找到哥哥把哥哥护在身后,天将抚摸他的后脑安抚他。天兵很少见到哥哥这么狼狈,他用脑袋拱了拱哥哥的脖子,像动物一样舔舐被咬的伤口。天将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抱着弟弟的肩膀长叹。玉神的命令他注定无法完成了,回去是死,不回去也会被追杀,真是天地不容。
但是他心里不舍得弟弟,天兵不懂事,何苦陪他偿还这个罪孽?天兵在他怀里,用懵懂低哑的语气说:“哥哥,回去。”天将把他的身体拨得更近了,轻声回答:“好,我们回去。”
他一掌将弟弟拍晕,用手覆盖住弟弟的口鼻,一会儿,天兵的身体软倒了。他从天兵的腰间取出一截发灰发暗的骨头,收进自己的口袋里,任尸体躺在废墟上,独自消失在空气中。
一只乌鸦从天空盘旋而过发出长长的啼叫声。
秋风的呜哭似乎渐渐弱了,胡不成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贺亭林从身后轻轻抱住他,说:“我去找阎君,只要她还有残存的魂魄在,我们每天祈祷上香,她一定可以回来的,好吗?”
胡不成转过身来,猛地扎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贺亭林长叹,一边拍抚他的肩膀一边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成,你已经尽力了。”
胡不成太久没有这样伤心,哭得头晕目眩,贺亭林扶了他一把,他才注意到贺亭林浑身的伤口,鲜血把衣服都染脏了。他急忙查看——
“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天兵天将他们俩呢?”
“我没事。天兵死了,天将自己回去了。玉神歹毒,天将回去要替玉神顶罪,到时候光是活取你的仙骨这一条,就够他受了。他可能不想让弟弟吃更多的苦,干脆先下杀手让弟弟先走。”
“唉,如果不是被玉神捡到抚养,他们也不会有这一天。”
“虽然可怜,但也可恨。”
胡不成看着被自己哭垮的房子,有点不好意思:“看来以后我不能在医馆哭,要不然房子会塌的。万一要是被人看见了要把我当妖怪的。”
贺亭林笑了:“我们该走了,突然塌了一栋楼,肯定会有人来的。”
两人告别了田禄和蛙群,相互扶持穿过废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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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贺亭林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