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罔瑾闻言喜上眉梢,笑着行礼道:“多谢樊大人。”
樊渊摆摆手,推却道:“小事一桩,案仪无须如此,渊一路劳顿,此时已觉乏力,先歇息去了,还望见谅。”这态度表明不想再谈。
“无妨,樊大人请。”扶罔瑾让开路,让樊渊进了驿馆。
樊渊问清分配的房间,便径直寻了房门,推门而入,坐在了圆桌旁,休息片刻,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既然弄不清樊湛和羿族到底什么关系,不如就顺着扶罔瑾的意图来,也许再往下走两步,便能窥得一二内情了。顺水推舟,不外如是。
樊渊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思索起来。来到大虞也有些时日了,也已经习惯了做为“樊渊”活着。现在邻近留夏,仍然不免勾起他对前世之死的回忆。
那令人麻木的血色与黑夜,显然还藏在他的记忆深处。令他对羿族的一举一动无比警惕。
他不后悔当时的选择,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在当时,名垂后世,何不可愿之有哉?他没那么大公无私,可他为自己设置的底限告诉他,他得留下来,便只求自己心里过意得去,成了场求仁得仁。
现在,虞朝鼎盛,羿族并没有倾覆之力。既然如此,百年后才会发生的事,他那时可能已成黄土,不会再有一次重生,他又何必太过担忧?
可到底是他前生的一场挂念,证明那个“孟君行”曾经存在的记忆。他无法无动于衷只顾当前。
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道:“樊大人,用膳时间到了。小人来送晚膳。”
樊渊放下手里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侍从手脚麻利地摆好一桌子饭菜,又毕恭毕敬地后退着往房门外去。
经过樊渊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一封信被灵巧收入樊渊袖中,然后才退出房间合上门。
樊渊拆开书信,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程斐瑄的字不算出众,胜在有气势,看上去也还挺像那么回事。
樊渊动身后,程斐瑄也南下暗访去了。
书信是通过暗卫送来的,从离开那天算起的第二天晚上起,就每日此刻必到一封。绝大多数都是些细碎小事,顺带倾诉思念。樊渊虽然只回了两次信,但程斐瑄的来信他也有一一收好并没像往常那样烧掉。
啰啰嗦嗦的话语,樊渊看得仔细,并没有敷衍——他一向是个认真的人。
“至淮轩,见江岸行船,其上有书生抚琴,乐理半通,听左右说此乃《九曲调》,旁人对此人此曲诸多赞誉,道他情深意重,忽而忆君。君行日后有空,可否为我也弹此曲,定然胜过此人远矣!”
看到此处,樊渊不由轻笑一声,笑意虽浅淡,却仿若桃花灼灼。
《九曲调》是古琴师悼念亡妻之曲,全曲由乐转哀,又由哀转乐,九转来回,哀乐相交。跳荡纵横,百步九折地表达感情的激荡起伏、复杂变化。确实需要很高的的技巧以及深刻的情感才能驾驭。
这个家伙难不成想成“亡妻”,也不觉得说这话不吉利?
樊渊想了想,决定还是别告诉他真相了,就自己背地里笑话他一下就够了。
不过这事也提醒了樊渊一下,分享一下苦恼给“妻子”,好像也不错?
这对樊渊来说,可是件新鲜事,两辈子来头一次呢。
樊渊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程斐瑄的来信,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想尝试一下。
最后他把今日扶罔谨的奇怪之处点出写了封信充当回信。写完后忽然觉得心里真的仿佛轻松了不少。
心情稍微好点的樊渊看了看自己的信,突然又改了开头:“吾妻爱鉴,见信如晤。”
嗯,不知道收信人看到会是什么表情,应该会挺有意思的。樊渊默默地想道。
第一章 我真无话可说了
思亭关已是近在眼前,这座大虞军事要塞一直是守护大虞坚不可摧的屏障。历朝历代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曾觊觎中原的富饶土地,正是因有了思亭关的存在,才让中原大地不曾被外族入侵。一部思亭关军事史,就堪称千百年来半部中原军事国防史,见证了多少朝代兴衰起落,始终默然守护。
樊渊凝望着远处高大的城关,心绪虽说仍然复杂难言,但好歹一路而来已做了不少心里准备,直面自己“身陨之地”时面上丝毫未露异样。
江怀摸摸了下巴上一撮胡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思亭关,低yin道:“夏州七里十万家,行人半解弹琵琶。重关独居千寻岭,深夏犹飞六出花。云暗白杨连马邑,天围青冢渺龙沙。凭高吊古情无尽,空对西风数去鸦。思亭关若是会说话,怕是个博学的史学家。”
“若是城关会说话,真的愿意记住那些血泪铸就的故事吗?”樊渊恰好在他身边,闻言不由喃喃道,似是问江怀又似是自问。他人怀古的时候煞风景的问出这种话本是件颇为失礼的事,樊渊很少会这样直接的做出不礼貌的事,可见思亭关对他而言终究极其特殊。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