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檀上,眼下却跪着五大三粗的钱塘君。
“钱塘君这是做什么?”李天王回过身来,抱起胸诘问道,“你提起我的兄妹,激怒我就是为了唱这处将相和?”
钱塘君虽然跪着,腰杆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柄插在地上的宝剑。他的眼神也如同刀剑,看一眼就让人觉得会被割伤。他这样直直地瞪了李天王片刻,才觉出自己的神态和肢体不相符,稍微垂下肩膀,沉声道:“我不求你能原谅,但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
“如果是说你受伪装成洞庭龙女的天帝女挑拨,杀害我泾川龙宫上下数万生灵,第二日找到龙女才得知被骗的事,早在十年前我大闹洞庭龙宫时,你那位‘知错能改’的阿兄就同我讲过了。”李天王剜了旁边垂目不语的洞庭君一眼,“现在就连我的生身母亲,也跑出来承认了当年的鬼蜮伎俩出自她手。怎么,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么?”
李声闻紧随其后走进堂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奇道:“钱塘君这是做什么?”
“我就要死了。”钱塘君一字一句道。
李天王沉默片刻,回答道:“与我何干?你若是死了,我广开酒宴歌舞三日相庆尚不足,难道还会去吊唁不成?”
李声闻却插口道:“我观钱塘君龙章铁骨,正当盛年,毫无衰老伤病之相,何出此言?”
钱塘君放声大笑:“我忘了泾川君身边还有个冰雪聪明的泾川夫人,看来说谎话骗不了你。实话实说,在你们掀了我洞庭龙墓后不久,我就明白了你们的处境,生出了一个想法。但你们走后,我就寻不到你们的气息,没法找到你们,直到昨日玄女托信我才得知你们上了昆仑。”
李天王烦躁地挠挠下巴:“你到底要说什么?钱塘君一向横冲直撞,什么时候染了弯弯绕绕的毛病?”
“没什么,只不过看到洞庭龙墓散落的龙骨后,我突然明白了那时你为何身处化生童子中,你那良人却有了龙气。”钱塘君促狭笑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泾川君的龙骨给了这位郎君一半,现在也只是用奇珍异宝做了一副蛟龙的骨骼,不是真龙之躯罢?”
李天王挑起一边眉毛,又到了发怒的边缘。李声闻连忙挡在他前面,接过话头:“即使天王现在龙骨不全,寄身我伪造的蛟龙骨上,招的雷劈不开你的鳞甲,指爪抓不透你的皮rou,獠牙穿不过你的咽喉……咳,但对我来说,他依旧是能与你死战的敖君逸。”
钱塘君愕然道:“我不是讽刺他的意思。我只是想还他一身真龙骨罢了。”
此言一出,李天王也和他一样满脸愕然。钱塘君仰起头坦然道:“拿起你的刀,或者随便什么,杀了我报仇雪恨,再拿我的龙骨去用罢。”
李声闻喃喃道:“这也太奇怪了……”他转头去看李天王,却见后者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厢钱塘君引颈待戮,这边苦主却像雕像似的僵立原地,谁也不肯动弹。
最终还是九天玄女打破了沉默:“钱塘君是特意来找你的,泾川君,请接受他的歉意罢。”她眸子一转,落在李声闻身上,“李郎一直在追寻的就是能斩地火的龙骨,而眼前的便是川河之中最强横的生龙,岂不正是上上之选。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你们二人都该收下这份厚礼。”
李天王嘟囔道:“你们又有什么Yin谋?”
前有泾川老龙从凡间救了羽衣天女,后者给他生育四个儿女,却亲手将他们填入龙脉;后有敖则凊作了上门女婿,寻求洞庭龙宫庇佑,却被岳家屠戮满门。李天王见了这些,实在是不敢再轻信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何况钱塘君这不会说人话的疯子突然献殷勤,一定有问题。说不得他就是不知从哪又听了谗言,要拿自己的龙骨毒死他。
李天王拿定了主意,把李声闻拨拉到身后,高声道:“我是会杀你,但那也是要打赢你然后堂堂正正地杀你。何况……我良人要我暂时留你性命。”
这是当年凭借半条残躯把洞庭龙墓搅得天翻地覆之后,李声闻劝他收手时说的,虽然不解其意,但他明白凭自己残缺的躯体无法与钱塘君抗衡,要报仇也要等到凑齐了龙骨重获龙身再尝试——而且他们还想借钱塘君找到假龙女。因此李天王勉强接受了洞庭君和解的提议,十多年没有和洞庭湖为难。
可是事到如今,向他们求饶的钱塘君,却又向他求死了。
李天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声闻,现在我们知道了‘龙女牧羊’的来龙去脉,钱塘君留之无用,我是不是可以为他们复仇了?”
李声闻在他背后轻声说:“可以,君逸。”
李天王解掉了这具枷锁,心中陡然一轻,他侧过身指向窗外:“正好请白玉京做个见证,我们就再次一战,了却陈年积怨。”
钱塘君却一动不动地昂着头:“不。”
李天王怒从心起,正要发作,钱塘君却笑道:“泾川小龙,并非是我不屑与你相斗,而是我的龙骨不可以有一丝损伤。如果被你打折了我的脊骨,它就不能为你所用了。”
“我不需要你的龙骨!”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