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他笑:“我叫田蜜,种田的田,甜蜜的蜜。”
三年,一段不长不短的岁月,有些人可以变得陌生,有些人可以变得熟悉,有些人可以忘却,有些人却记得。乔楠的三年却只是用来想明白了某些事而已,不是忘却,也不是记得,那些事只是清清楚楚的发生了,没有人可以抹煞它们的存在。
乔楠还记得他第一次见田蜜的那个晚上,那已经是差不多六年以前的事了。他并没有刻意保留这一段记忆,但是天长日久下来,那一天晚上却慢慢的沉淀在了他心里,恍恍惚惚中,那一幕现在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那一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俗称七夕,中国情人节。乔楠能够把这个日子记得这么清楚,也只是因为他在那一天和一个女人分手。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他因为工作忙推掉了她的晚餐之约。让他不敢置信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找到他的公司,质问他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他看着她盛装过后越发显得Jing致动人的脸孔,突然发现他以前对她的认识有偏差。晚上应酬完毕后,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搁,直接到了她的家,把他该说的话全部说清楚。
从前女友家开车回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了,途径一家二十四小时开门的便利商店时,他下意识的感觉到口渴想喝水。在一个公交车站附近的路边停好车,他下车去买矿泉水。这条马路在城市扩建,市中心转移以前,曾是G市最繁华的地带,马路两边矗立着一栋栋的高级写字楼,植满了树杆粗壮,枝叶繁茂的榕树,在这样霓虹闪烁的夜晚看来也是蔚为壮观。
便利商店在公交车站旁边,中间隔着一棵垂吊着棕色须根的榕树,第一次走过去时乔楠并没有留意那棵树下是否站着人。买好矿泉水,他走出来,站在路边仰起头喝了一口水,走向车子时,他看见那棵老榕树下站着一个女人,一身白裙。在这样的深更半夜,人烟稀少的马路上,他免不了斜着眼多看了几眼,最后确定她应该不是那些半夜出来拉客的莺莺燕燕。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想看清楚她的脸。乔楠不动声色的从她面前走过去,坐上车之后,他把车往后倒了一点,然后看向后视镜,那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泪流满面。乔楠心里猛然厌烦了起来,就在半个小时之前,还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哭着闹着不要他离开,他甩开她冲出来时还在想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一哭闹起来就让人难以忍受。女人总想着用眼泪去留住一个男人,可是她们不知道,一旦那个男人不再喜爱你了,你的眼泪在他眼里是毫无价值的,只能让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很多女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还是会在最后的一刻奋力一搏,成功了眼泪也有了价值,失败了,这眼泪也是有价值的——就当是为了失去的爱情。
乔楠诅咒了一声,发动了车子,不再去看后视镜中的那张脸。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乔楠从那条路上经过时,总疑心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幻想。深更半夜,一身白衣,长发,没有声音,脸上挂满泪水,所有这些都像是恐怖电影和灵异里才会出现的场面。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女鬼,要说也只能是一个半夜发疯的女人。
这么说来,乔楠倒是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一幕有印象了,因为这样的事并不常见,在那个特殊的环境和场合下,他刚好留意到了她而已。
后来又见到她时,一开始乔楠并没有把她和那个老榕树下的女人联系起来。直到晚上他开着车回家,红灯的时候,他扭头不经意的看向窗外,当然这次并没有见到老榕树。这条马路两边矗立的是梧桐树,他的视线停留在一棵梧桐树上,某个片段粹不及防闪现在他眼前,那天晚上的记忆忽然鲜活了起来,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白天酒店大堂里的那张他并没有来得及拼凑出来的脸再次跳了出来。她微皱眉头的样子终于和绮梦中“念念不忘”的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重叠了起来。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乔楠已经可以万分笃定的确认这是同一个人了。
认识她以后,有一段时间乔楠想过要问她那天半夜一个人站在树下哭什么,可是见面了又忘了,记起来时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问不出来。他知道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希望那样狼狈的一幕被人拿出来随意议论,就算他问了,她如果不想说的话也会敷衍他。他其实也有自己的顾忌,她的回答不管是敷衍也好认真也好,他都不确定他听了就会满意。他终于决定让那天晚上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中,她满脸的泪水也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未解之谜。每次想起来时,就会一遍一遍的回想老榕树下那个女人的形象,以至于这么多年,他心中总有一个定格的画面——一棵老榕树和树下的白衣女人。
田蜜睡觉一直都是很安静的,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乔楠按住她的身子,低声呵斥道:“好好睡觉。”她在睡梦中听到他的声音,身体更向他靠近了一点,头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一只手还搭在了他的腰上。乔楠握住那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脸,他要的也只有这样而已。伴着她手上的温度,乔楠的睡意也慢慢的袭上来了。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