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扣下电话,抬手按了按额角,他的脸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那份怒意不但丝毫未退,似乎愈发高涨。
过了几秒,顾珩手撑着桌沿,这才抬了眼,重新扫向顾淮之。
坏了。
姜忱知道这事没完,顾珩本来就不是个好糊弄的人物,关于他早些年商海和政海沉浮的传言,姜忱听过一二,这就是个杀伐决断,能算计得人骨头渣都不剩的主儿。
虽然这些年顾珩带兵,戾气消退不少,但也是铁血手腕,冷硬惯了。
要是自己摊上这么个父亲,赶紧认个错得了,一辈一辈都是从年轻气盛磨出来的,他们在父辈眼里道行浅得不够看。跟谁较真都行,别跟自己老子较真啊。
偏偏顾淮之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也不服个软给个态度,顾珩砸过来那下可没轻重,他还死扛着。
姜忱苦笑。
姜忱正郁结自己怎么开口,身边有人不紧不慢走过去了。他耳边落下一声笑,紧接着是一句不轻不重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就拿自己儿子出气?”
程曼青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顾淮之的额头,还是不徐不疾,仿佛天塌下来也能淡定地坐在那儿,看着别人上窜下跳。
话不重,却是毫无疑问的嘲讽。
“你教养出的好儿子。”顾珩声音冷淡,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怒气褪了三分。
“那也是你儿子。”程曼青还是笑,听不出是劝慰还是讥嘲,气氛诡异得很。
程曼青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姜忱无意间扫了一眼,视线不偏不倚地撞在上面。他看清了,那是一份调令。
程曼青转向姜忱,脾气一如往日的温和,“阿忱,麻烦你今天跑一趟了,还得辛苦你看着他点,我带了医生。”
“不麻烦。”姜忱连忙摆手,再待下去确实不合适。他瞄了一眼顾淮之,示意他赶紧走。
顾淮之眼也不抬,从他进来之后就是一声不吭地状态,这会儿也没什么触动。他抬手划过额头,流的血已经止住了,并不多,就是看着触目惊心。他冷笑了一声,反驳或者辩解的话都没有,抬腿直接向外走。
被顾淮之漫不经心地态度再次刺激到,顾珩气得一掌拍向桌面,厉声呵斥,“混账东西!”
顾珩,一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他的脸色几乎每分钟都Jing彩纷呈。
顾珩被程曼青拦下了。
姜忱拽了一把顾淮之,闪身出去带了门,“你是多想不开搁自己老子面前犯浑?”
顾淮之还没回答姜忱,等在外面徐秘书带着医生先凑上来了,“请稍等一下,您的伤口……”
顾淮之的面色平静无澜,声音却冷淡,语调里透着寒气,“滚开。”
他对医生没什么恶意,但徐斌不一样,难听点说,真是他母亲手底下忠实走狗。
果然他没走出多少,又被堵了回来。
面前徐秘书恭敬地弯了弯身,公式化地转述着,面无表情地像个毫无生气的机器,“夫人让您包扎完去医院检查,好好休息。”
从第一眼见到徐斌,顾淮之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形销骨立,面色苍白,四十几岁就看上去快入土为安了。
徐斌是有本事,就是不近人情,除了他母亲的话,软硬不吃。
“行。”顾淮之笑了,无端地冷,“随你们。”
说是让他休息,更像是软禁。
顾淮之也歇了折腾的心思,从小到大败他兴致的事徐斌没少干,他也不是没威胁过,徐斌怎么说来着?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回复他:“等您上位了,我自然考虑巴结您。”
他索性安稳地呆在这了。
他靠在落地窗边,俯瞰着下方车流和灯火,自然听不到声息,就是觉得无端地寂寥。
实在是无聊,他开了手机。
二十四条未接电话的消息提示瞬间涌了出来。顾淮之的目光凝滞了片刻,想点进去看看,最后还是没理会,开了微博。
顾老爷子打电话那会儿,热搜已经被撤掉了。公关压制的效果立竿见影,加上网站控评,这消息被清的基本丝毫不剩。只是这段时间,足够消息传出去,热搜撤了,截图还在。
这些他都没放在心上,网络舆论来势汹汹,但消散得也快,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沉寂了。这就是个引子。
唯一隔应的是把心思打到他身上的人,不用猜也知道,给沈家旁敲侧击各种暗示的大有人在,想借题发挥的也不在少数,不然不会拖了那么久。
刷完动态,顾淮之还是忍不住点开消息。一连串的未接电话,除了宋铮那条,全都来源于林姣。
最后一条是在半个小时前。
其实想想还是堵得慌,他在她家楼下等了她三个小时,给她发了条消息得到一句敷衍的欺骗,然后在她回来的时候,还跟她那个前任拉拉扯扯。
他没那么好脾气,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他,头回碰上这么不识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