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辩驳不得,只好歪扯起嘴角,很大佬似的冷哼一声。
白宸继续道:“阁下如何得到这些火炮武器的,想必比在下心中更清楚——阁下看起来一穷二白,怕是买不起这些物资——那他们为何以白菜价,或者甚至是白送给阁下,阁下心里难道没点儿数么?天上竟果然有馅饼掉下来,助阁下行逆么?”
白宸语气虽然温和,但话里话外骂他蠢的意思简直要溢出来了,江充眉头一跳,脸色发青地想:这人真的是来劝降,不是来找揍的吗?
“以这两门破大炮,阁下难不成也以为能对朝廷如何么?倒是阁下心甘情愿为他人作嫁,恐怕很配得上一句卖国贼。”
“……”江充大字不识,虽然感觉出白宸拐着弯地骂了他很多,但就是找不出词来回,一时非常憋屈,但只听到最后三个字,仿佛被点炸了,几乎要跳脚起来,“你说谁呢!”
白宸闲闲一笑:“哦?这两门大炮不是你从隔壁后梁军火商偷运来的吗?用别人的枪打自己的人,完了人家恐怕还会感谢你先为他们试出了京城防御水平——卖国贼冤枉你了?”
江充一下又被堵了回去,但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白宸的话,脸色不由发青,看着很想拿刀砍白宸,或者是砍他自己。
白宸见状,心觉差不多了,这人脑筋本来就有些直,一时转不过弯来,骂通了也就好了。
便道:“阁下既有一身的本事,又何必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造反乃是诛族之罪,阁下家中本已为你牵肠挂肚,不得安生了,还要让他们为你死于非命吗?”
江充脸上还绷着,但微微抽动的眉角,显是已经有所犹豫了。
干大事者不能拘于小节,不能困于儿女情长,一旦有了这些柔软的负累,人心不免动摇,便要思归了。
但他背了人命在身,又哪里敢归家,为家中再添祸端呢?
“阁下走到如今田地,也无非是困境所逼,步步至此。只悬崖处尚可勒马,阁下何必自暴自弃,一条黑道走到底?”白宸很适时道,“阁下若就此罢手,在下虽然没甚本事,勉强可保得阁下一家无虞,还可举荐阁下入伍。体面地挣来军功,一门上下俱得荣耀,不比亡命之徒来得好一些吗?”
叛军投降了。
乍听这个消息,姬允自然是欣喜的,没有谁比他更心疼自己的一兵一卒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上之策。
既然江充带着他的人降了,壮劳力又珍贵,本朝也一向优待降兵俘虏,姬允更没有不收人的道理,便下旨将江充一干人收编了,甚至还宽容地让江充做了个不大不小的统领。
而白宸屡建功勋,先后平定两波叛乱,原先那份圣旨分量便不太够了,姬允重又拟旨,拔擢白宸为偏将军。
但凡会看一点眼色的,心中都微微打起了鼓:陛下这是真的要和大将军干上了啊。
偏将军属杂号将军之末,姬允之前欲拔白宸为冠军将军,被顾桓一手按了下来,这么短时间里,姬允就让白宸连升数级又做了“将军”,显是啪啪在打顾桓的脸。而白宸之所以只到了偏将,而不是原先的冠军将军甚至更高,恐怕已是姬允顾忌顾桓,不想让他太过难看的缘故。
白宸新迁,不免要应付几波迎来送往。等全部来客终于都告辞了,白宸脸上微笑便淡了下来,他抬头往宫阙的方向看了一眼,眉间轻蹙,甚至显出了几分不安的神色。
束稚送完客回来,不提防瞧见自家主人这副神态,公子心思素来深沉,他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将忧色浮到面上来过,心下不由一惊:“公子,怎么了?”
白宸被这一声惊得回过神来,他按了按眉心,敛下眼掩住情绪,道:“没什么。”
但心神始终不定,白日里姬允的态度让他难以捉摸。他原本想好了百般说辞,甚至连自己为何晓得一个从未谋面的乱贼家中破烂事都找好了借口,但姬允只论功行赏,夸赞之余,又骂了他一顿不知死活冒险深入敌中,只对江充一事不闻不问。
姬允不提,他更不能开口,不然真是此地无银了。
凤郎为何不提?为何不拐弯抹角探我口风?凤郎果真信我到如此地步?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什么?
“公子!”
束稚惊呼声起,白宸被惊醒过来,才看到自己手背一片通红,隐隐要起了水泡,原是他刚刚去拿刚煮好的茶,却没拿稳,全部洒在了手背上。
奇异的是,他竟丝毫不觉得疼痛。
束稚忙忙地去取来药膏,给他涂上,清凉裹着火辣辣的疼痛,白宸终于稍稍有了些知觉。
他垂下眼,看着红肿的手背上,渐渐起来的几个水泡,不知怎么,心中竟奇异地感到了几分安定。
凤郎既对他大加提拔,想是还很需要他。顾桓如今尾大不掉,积威深重,是凤郎的心腹大患,而隔壁蠢蠢欲动的后梁,想必也蛰伏不了太久……
白宸缓缓地,无声地出了口气,但那口气并未出得全,有半口堵在心肺处,使他脸色仍然有些难看。
壬午变法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