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了口,道,“多亏了皇后,既要教养太子,又要坐镇朝廷,辛苦皇后了。”
顾蕴神色淡淡,道:“有太子老师与一众朝臣襄助太子,臣妾没什么辛苦的。”
这不大不小的一个软钉子,让姬允更加地憋气了。
他也记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分明刚入府那两年,顾蕴大约是因为害羞,还很放不开,但两人也算得上是琴瑟和谐,但突然之间地,顾蕴好像对他就是这样一副不想搭理,眼不见为净,甚至是有时难掩厌恶的态度了。
他脸色微沉,对姬蘅道:“你出去玩,父皇有话同你母后说。”
姬蘅张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色中有些不安,但在姬允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只有起来,老实地出去了。
临走前还回过头,可怜巴巴地道:“父皇,母后,蘅儿就在院子玩,外面好冷的,你们谈完要早点叫蘅儿进去的。”
谁说这孩子不中用,没长一副玲珑心肝的。
姬允挥挥手,赶了这个小机灵鬼快点滚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顾蕴脸上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原来的顾蕴不是这样。因她哥哥的缘故,姬允小时候也认得顾蕴,顾蕴那会儿叫他允哥哥,因他比那满脑子死板不开窍的顾桓识情解意得多,顾蕴小时候是很喜欢他的。小顾蕴爱笑爱闹,绝不是现在出了家的姑子一般,目中井水无波,偶尔才流露出压不住的厌恶之色。
“陛下将太子支走,是有什么话要对臣妾吩咐吗?”
她手中捧着一只青瓷盏,脸上静静地,很坦然,却毫无情绪。
姬允看着她:“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恨着朕?”
这个问题上辈子一直困扰着他,到他死也未曾得到解答。
摩挲杯底的手指微微一顿,顾蕴抬眼看他:“陛下为何这么问?”
她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姬允还未反应过来,她突然跪倒在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从未恨过陛下。”顾蕴埋着头,声音仍旧冷静,听不出一丝波动,“臣妾恨的人从来不是陛下,这点请陛下一定相信臣妾。”
不恨他吗?
姬允想起上一世,他被囚在幽宸宫的时候,中东两宫也一并被禁。他沦为昔日枕边人的阶下之囚,与白宸已至无话可说地步,却低下头,恳求白宸至少留他们母子一命,皇后多年深居宫中,不理朝政。太子锦绣草包一个,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威胁。
当时白宸是如何回他的呢?
白宸大约是觉得他可笑,冷若霜雪的脸上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多情的毛病是死也改不了了吗?只是可惜,我去见了顾蕴一面,顾蕴从头到尾只提过你一次,她问你什么时候死。”
原来他的身边人都这样盼着他死。
姬允没有继续追问,也不对顾蕴的话表示质疑。
人若决心掩藏爱恨,恐怕是连自己也能够蒙蔽过去的。
只是蒙蔽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如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他与顾蕴走到如此地步,非他所愿,甚至连情由都始终无知。
却终究是无可转圜。
他站起身来,离开之前,对顾蕴说了最后的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从此君卿既别,再无相干。
姬允重回朝堂,朝政仍由顾桓把持,颁布政令,施行国策,皆井井有条,令行禁止。
饶是姬允带了上辈子的记忆,也不得不承认,上辈子他碌碌无能,昏庸无度,竟也能够安稳地坐那么久的皇位,十几二十年不曾出过什么大乱子,实在有赖于顾桓太能干了。
因之前涿鹿水患,甫一回京,便有人请了旨要兴修水利。
这件事姬允是记得的,当时朝上争议了许久,水利建设,谁都知道是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京渠运河便是前朝所修,自开运以来,南北货来货往,比之陆路便宜数倍不止,到如今盛朝一年财政收入,除开各州府每年收上来的课税,倒有一大半都来自京渠运河的商货往来。
只是修一条沟通南北的大运河所资不菲,成效又非立竿见影,非国力昌盛不敢为之。前朝便是因修京渠运河,耗费国力人力太过,终于激起民愤,各地揭竿而起,星火汇成燎原之势,将前朝烧了一把干净。太祖皇帝本是前朝贵族,也顺势而起,平了各地不成气候的小撮势力,又拉拢几家重要贵族,遂立新朝。
前朝以人血培育成熟的果树,就这样被盛朝顺手摘了果实。
若姬允未搞这一趟龙舟南巡,凭借祖上的百年帝业积淀,或许还可一试。 但朝中总有些心怀高大志向,而无视一切现实限制的人,总想着史册能浓墨重彩画上自己一笔。千年水利之父,听着名声就极好,说不得千百年之后,还能在史家之言中见着自己的名字。
又遭了涿鹿那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水,一时上书兴修水利者甚众,姬允也被说得很动心,他虽然昏庸无能,却也想着能有些拿得出手的政绩,南巡又被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