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鹤的目光朝着他桌上那一叠文件扫去。
这时候还没有统计学一类的研究,那些数据全是左鹤亲手整理出来的,她自然比谁都知道那东西是有多么大的说服力。
罗lun斯先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沉默半晌之后,忽然又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停下来了?”
“我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家远离苦难——”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很可惜,佐伊。你知道的,在这个国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市长。我说的话根本没用。”
“……起码现在是这样。这些改革,我最多只能撑到国王回来之前。”
至于以后,那就要看造化了。
左鹤沉默两秒,忽然开口:“很快就不会是这样了。”
“什么?”罗lun斯先生没听清,然而左鹤却很快矢口否认。
“没什么。”
她转头看向窗外,星子寥落。
上一次大瘟疫的结束,伴随着中世纪蒙昧时代走向穷途末路。
而这一次,她已经看到了革命的熹光。
这回她并不是站在历史的角度居高临下,而是从脚下的道路开始眺望。
第章 疱状玫瑰十四
每天下午五点, 是左鹤的例行考察时间。
“去圣贾尔斯区。”
她对车夫吩咐道,转头上了马车。
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一触碰到坐席,她便忍不住松懈了下来。揉了揉太阳xue,疲惫的模样看得弹幕里都有些心疼。
就连许久没有讲话的系统也不由得担心道:【你身体没问题吧?】
“……还好。”
这么说着,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最近似乎有些头晕。
这两日市政府疲于应付查理二世施加的各种压力, 她可没少被罗lun斯市长抓壮丁。每天都在书案前忙得昏天黑地,就差没直接把床都给搬进书房了。
虽然她的体质不容易被感染,但有些当年的疾病还是避免不了的。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暗地里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好几包三七感冒灵喝下去。
这么想着, 随着马车的摇晃, 她居然渐渐有了些困意。
……
傍晚的lun敦比其他时候都要热闹许多。
夕阳西斜,火红的色泽从天边浸染开来,周围的房屋桥梁上全都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随着这些天各项措施的进展, lun敦这座城市似乎也有了重新振作的迹象。
这头泰晤士河边渐渐又有了些船只的踪影, 桥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马车在青石板的路上摇摇晃晃, 在经历过那段黑暗时期的人眼中, 这就像是一副正在上色的油画一般, 又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
卷发青年静静地走在lun敦大桥之上,碧绿的眼眸中静静地映照着眼前这一切, 宛若一湾波澜不惊的湖水。
可在仔细打量那眼眸的深处, 却是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他脑海中正想着这两日所遇到的怪像, 心里正烦闷着应该如何是好,一抬头就看见了从身边缓缓而过的马车。
他伸手压住被晚风吹乱的卷发,下意识地就想起了某个出门要是能坐马车就绝不会走路的小少爷。
如果是他的话,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忽然他动作一顿。
那马车上印着的,不正是罗lun斯家的家徽么?
皮普斯猛地反应过来,将手中的帽子扣回头上,拔腿就追了上去。
“佐伊——”
*
左鹤这一觉睡得很沉。甚至还难得地做梦梦到了她的小时候。
也许是记忆太过久远的原因,梦中大概的情节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了,只记得似乎是与写作文有关。
小时候的左鹤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讨厌写作文。
因为在小学时期,作文的命题无非就是一些“我的妈妈/爸爸/家庭”一类的要求,这些在老师们眼中看起来十分简易的要求,在年幼的左鹤心中却变成了一道又一道噩梦。
她写不出来。
年幼的女孩无法从失去一切的悲痛中走出来,只能勉强地选择封闭自己,可偏偏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提醒她,甚至强迫她想起。
每一次写作文之前,她都要哭很久很久,哭累了之后又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笔来,一边抽泣一边写。
一边写一边撕。
一个几百字的作文,够她折腾好半天。
某一次她终于憋不住了,哭着跑去请唐风帮她完成。
可没想到一向对她照顾有加的大哥哥这一回却翻了脸,不仅没考虑她的感受,反而板着脸将她说教了一顿。
最后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左鹤还单方面地生了好几天的气。怎么也哄不好的那种。
直到后来唐风抽空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