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地想从成则衷脸上找出蛛丝马迹:“阿衷,你是真的乐意?”
成则衷回视他:“你见过谁能勉强得了我?”
戎冶被问到了——这倒也是。他反驳不了了。
梅嫣脸上难得流露出了久违的、舒怀的笑意。她走到成则衷身边扶住他的臂膀,仰头看着他——那欣慰目光中是百感交集,不言自明——然后她扭头看向戎冶,戎冶这才发现母亲眼里蓄起了泪水。
“看,儿子,这样就两全其美了……多好。”梅嫣笑着,把坠出眼眶的那滴泪抹去了。
……
梅嫣带戎其朗暂且回O国去了,成则衷以客人的身份重新搬回到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
除了周末不出门的时候,其实成则衷并不能亲眼见到戎冶为了埋葬那令他感到厌恶、羞耻的现状而竭力的模样。
但成则衷很清楚,戎冶对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方式的渴望有多么迫切。
不必商旅出差或是回成宅的日子,常常是他回到槟源,护师正在浴室门外守着、等待戎冶清洗完每日都因锻炼而大汗淋漓的身体然后帮他从浴缸回到轮椅中,或者戎冶是已经清洗完毕有一会儿、换上了洁净的衣服等老友到家,然后两人就一起吃晚饭。
劳拉悄悄告诉过成则衷,每逢他不回槟源的日子,戎冶总是更为烦怏、悒悒不乐,也更容易发脾气。
晚间除了必要的医护需要来进行工作的时刻外,戎冶只愿意跟成则衷待在一起——虽然有时候也被成则衷半逼着见一见登门探访的、其他从前的兄弟,但到底会勉为其难地接受。
每晚睡前戎冶都需要进行一次导尿,而成则衷已经习惯了为医护们代劳、先将戎冶抱到床上安置好,然后等负责这项工作的护士来了才离开房间。考虑到戎冶的感受,他从来不在旁观看。
这一个晚上,也是如此。
成则衷说不出戎冶是否较前几日增长了些体重,但他清楚记得他在戎冶苏醒后第一次打横抱起戎冶时内心的震惊——一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男人居然这样轻,这样无力。
以他的气力,就算抱着从前的戎冶走上一段路也不在话下,只是他未能预料到,有朝一日他能像托起一片羽毛那般轻松地将戎冶托在自己的这双臂弯上。
但他当然不会像对待羽毛那样漫不经心地对待戎冶。
当成则衷正谨慎而稳妥地将戎冶在床上放下时,戎冶突然眼尖发现了成则衷脖子上的链子,并伸出手指勾住了奇道:“阿衷,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脖子上有东西吗?这挂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成则衷心中一凛,然后便迅速抬手在戎冶将坠子扯出来之前拽回了链子塞回了衣领里去。他冷淡地盯了戎冶一眼,扔下硬邦邦的两个字:“不行。”
戎冶一愣,尔后反应过来,不满地撇下了嘴角。
有人在半开着的主卧门上轻轻叩了叩:“戎先生,我们该导尿了。”
成则衷直起身子来,语气如常地对戎冶道:“好了,一会儿你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戎冶还在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半沉着脸点了点头,只闷声“嗯”了一下。
随后成则衷回到房间就摘下了挂着戒指的链子,以免节外生枝。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下次找个时间回大平层公寓,把两枚戒指收在一处存放起来。
第116章 拯救者,毁灭者
柴明知道,戎冶因为伤后成了那副状况而非常抵触见人,尤其是他不记得的人。如果不是成则衷,戎冶出院回家疗养后,他、齐峰或是王显,很大可能都是连戎冶的面都见不上。
他在心中是为此感谢成则衷的。其实应该说,在成则衷那时冒着危险同林弢他们一起到H国营救戎冶和他的时候,他对成则衷的态度就由「有礼但疏远」转变成了「敬重而信任」——他相信,成则衷是全心全意为戎冶好的。
所以在这一天,当柴明带着花了数月时间、以绝对的诚意兼之丰厚报酬才终于打动的世界顶尖神经外科专家杜lun教授一起登门造访,向成则衷提议为戎冶再动一次颅脑手术却得到了否决时,他心中的惊异是无以复加的。
“成先生,我已经仔细研究过戎先生的病案,你可以放心,我对这台手术的把握很高。”杜lun教授开口道。他两鬓花白、戴一副眼镜,看起来虽然岁数不小,但却是气质沉稳、目光清明有神。
柴明感觉得到,成则衷接下来向自己扫过来的这一眼锋锐而隐带煞气,温度低过冰点。
然后成则衷的目光落到杜lun教授身上,他没有一丝表情,不容商榷地回绝:“我不同意。”
杜lun教授对这样情形也算是司空见惯,点了点头,神情仍平静地:“成先生,我理解……”
成则衷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同样语气理智、吐字清晰地对他说:“杜lun教授,这世上还没有一位神经外科专家敢狂妄自负到保证自己给此类病例动手术的成功率是100%——现在病人至少病情稳定——我不会在他身上冒哪怕1%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