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
泥墙上的谱子已经漏完,余白开始勾勒线稿,高茜见墙面还是土色,与之前画时的白底墙不同,难免有些好奇,“这为了赶时间,所以直接在泥墙上作画,不刷底色了吗?”
“不是的。”脚手架上的余白回答她,“千佛窟的壁画在唐以后,才有三层地仗层,除了粗、细草泥层外,还要再抹一层极薄的白粉,好让墙面细腻光滑。但在北朝时期,地仗层只有两层草泥层,所以这仿作的泥墙,只要泥浆干透就可以直接画了。”
高茜凑近细看,还能清晰地看见泥浆中混合的麦草梗,“这么糙,怎么画啊?”
余白勾完一根长线,把笔放下,活动了一下胳膊,蹲下身子和高茜说:“正是因为墙面粗糙,反而渗透力强。像是生宣和熟宣的区别,这种墙也叫‘生墙’,颜色可以被墙壁‘吃’进去,保存更持久,而且透气好、不易起甲剥落。而增加了粉质层的墙面,被处理得太‘熟’了,反而容易病害,尤其到了元代,墙面细腻讲究,很多壁画成齑粉状剥落,再也无法挽回。”
“那不是和shi壁画一样吗?都是为了让颜色与墙壁融合,增加持久度。”高茜又问。
余白蹙眉,严肃地摇头,“不一样的,‘生墙’壁画要等墙壁全部干透才画,利用墙壁粗糙的结构来吸收颜料,而shi壁画是在墙壁未干的时候作画,利用shi墙壁产生虹吸作用吸收颜料。”
他说着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说:“而且我告诉你哦,我在意大利学shi壁画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shi壁画说是可以永久保存,实际上条件很多,首先墙壁基底要做得特别好,其次仅限于在室内存放,连风都不能吹,风吹多了表面很快就会剥落。而且shi壁画是十四世纪后才出现的,北朝的壁画早在四世纪就有了,你看一千六百多年过去,又在沙漠地带饱经风沙,至今墙面还很完好呢。”
“啊……”高茜赶紧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开始记笔记,“所以陈式薇那么得意的shi壁画,其实就是个生鸡蛋呗,禁不起摔打。”
余白歪头想了一下,“不过大家都在室内展出,展厅里还有恒温恒shi设备,也不会有什么摔打的。”
他俩讨论得热火朝天,丝毫没察觉黎夜光竖着耳朵凑了过来,“原来shi壁画不能吹风啊……难怪刚才wilson的作品运到库房,陈式薇特别紧张,反复叮嘱库管加shi器一定要有。”
“是的,意大利是地中海气候,温度高、shi度大,shi壁画其实是以shi养shi,而千佛窟在西北边陲,气候与意大利截然不同,而c市入了秋也很干燥,所以我才说西方的技法不适合画千佛窟的壁画。”余白不敢当着黎夜光的面怠工,赶紧起身继续勾线。
高茜侧目看她,只见她笑得无比狡黠,问:“shi壁画能不能吹风和你有什么关系?”
黎夜光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搓着手,“和我没关系,但和陈式薇有关系啊。她刚提交了展厅的设计方案,姬川通知陈展部明早开会商议呢。”
看她的样子,高茜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你该不会建议姬川搞室外展厅吧?”
“为什么不呢?”黎夜光哼了一声,“谁让陈式薇今天和姬川说,余白的壁画交稿时间难定,建议不排进主展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
余白一脸天真地追问:“呵呵是什么意思?”
高茜仰头看他,“你忘了你得罪她的下场?”
余白后背一僵,下意识抬手捂脸,“原来呵呵是打人的意思啊……”
黎夜光得意洋洋离开,余白才敢俯身问高茜:“她是一直这样有点坏吧?”
高茜哼了一声,“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余白不解,“我为什么要哭,我特别开心啊!”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能冒出粉红泡泡来,“夜光使坏的时候,有点任性,却特别可爱!”
“靠!”高茜被一口狗粮塞得猝不及防,气得甩手就走,她今晚要给姬川上四小时不带休息的课,谈恋爱不如读书!
第二天的会上,黎夜光洋洋洒洒谈了一番室外展厅的构思,陈展部里还有阿珂、唐生等人做她的内应,简直是一呼百应,连姬川都心动了!
果不其然,陈式薇吓得面如猪肝,一出会议室就把黎夜光给拽住了,“你推荐室外展厅是不是针对我?”
黎夜光不客气地把她的手甩开,“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是策展人,你的建议只要我不同意也是没用的。”陈式薇看她始终有一种长辈看孩子的心情,言语中也免不了端出家长的姿态。
“我知道你是策展人,可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放弃争取,这个位子能是你的?”黎夜光眉梢一挑,尽显锐利的光芒,“换句话说,我若是现在开始争取,你觉得你的位子还能坐稳吗?”
“我知道你是为了给余大师争取机会,可你别忘了,剩下的时间两个月都不到,他才开始勾线,wilson的作品足足画了十五个月,两个月不到的作品怎么可能和十五个月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