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看着地上被磨损得光滑的地砖,乾清宫内一时安静非常。
还是明玉先开口打破了局面:“有什么要紧的事?”
明玉心中盘算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方瑜能说出什么事来。
自从回到京城以后,他就卸去了官职,连朝会都没来过几次,朝中的事都离得远远的,一点都不肯沾上。
那是为了什么?
方瑜抬起头,轻轻扫过了端坐在上的明玉。
她已不复当时那妖媚娇柔的妇人模样,而是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不得不说明玉在为帝这一方面实在是比昭清强多了。
制衡朝中的势力派系,扶持自己的人,对于前朝的臣子并不完全采取打压,而是恩威并施,将有才之人收入囊中,对待那些朝廷蛀虫也没有赶尽杀绝,将其贬至不重要的职位,也不至于让老臣们心寒。
对于方瑜的安排,明玉打算是将他一辈子养在京城,可以享受无尽的富贵荣华,但绝对不能入朝为官,更不可能再掌兵权。
“臣想要去一趟江南。”
“哦?”明玉盯着方瑜,“方卿怎么想着要去江南?”
明玉的顾虑方瑜心中也清楚。
当初年轻的时候张狂,将那些个虎视眈眈的外族人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战功赫赫,军中的年轻子弟大多都视方瑜为心中的信仰。
为帝王者必定忌惮方瑜。
这本来是方瑜自傲的地方,可现在却成了他的桎梏,将他困在了京城。
若是他孤身一人,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方瑜不可能让江容安一辈子和他一起困在京城里,即使吃穿不愁,可这样就和被人豢养的宠物没什么区别。
“臣前些年接连征战,早就遍布暗伤,京城不适宜养病。”方瑜说的极为诚恳,“之前旧伤复发疼痛难忍,大夫建议臣前往江南养伤。”
明玉没有马上给出反应,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真的有如此严重吗?”
“是,以臣的身体已不能再上战场了,但若是陛下需要,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瑜可谓是字字真切,恨不得立刻就为国捐躯。
“既然镇北王有伤在身,孤也不能勉强。”明玉手指屈起,轻敲了一下桌面,下定了注意,“让太医来为镇北王诊治。”
收到了陛下旨意的太医匆匆赶来,一脸汗水也来不及擦,而是先行了礼,才为方瑜诊治。
太医先告了一声饶,然后让方瑜伸出了手,方瑜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将手腕露在了太医的面前。
太医将指尖搭上了方瑜手上的脉搏,沉yin了片刻后收回了手,在动作间与方瑜不着痕迹的对了一个眼神。
“回禀陛下。”太医转过身向明玉汇报,“镇北王身体劳累,已经是外强中干,长年累月的旧伤累积在一起,若是不再好好调养,怕是与寿命有碍。”
“镇北王是为国为民劳累至此地步,孤实在于心不忍。”明玉先是说了一大通的场面话,最后才说到了点子上,“镇北王便去江南好好养伤吧,等伤养好了再为国效忠也不迟。”
江南是士族的天下,明玉身为帝王都不敢乱动,方瑜在哪里毫无根基,想必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再加上方瑜闹出了这么一通要与男子在一起的好事,即使本朝文风开放,这还是容易被人诟病的地方,方瑜怕是再也没这么多人将他当作军神了。
如果步步紧逼的话,明玉也担心方瑜起了反骨,要知道这人可曾经亲手废立了一位皇帝,逼急了还有什么做不出?
不过——
“不过镇北王身体不适,教养孩子倒不方便,正好孤的皇太女与镇北王的女儿年龄相仿,不如留在宫中陪伴皇太女,免得皇太女没有玩伴,太过孤单。”明玉提出了一个要求。
必须要有人作为人质待在京城内,免得方瑜一出京城就天高任鸟飞了,再也没什么能够约束他的。
“臣与臣那女儿或许是有缘分,一见面就舍不得离去,陛下这倒是为难臣了。”方瑜说出了心中的难处,然后话锋一转却是答应了下来,“臣这身子骨,想必养个三五年就可以回京城了。”
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一桩买卖。
镇北王世女待在京城,入宫伴读。
方瑜则是前去江南养病,三五年之后再回京城,这么长一段时间,足以让明玉牢牢坐稳了皇位,又可以将兵权抓在手中,再回京城时肯定不会忌惮这位淡出众人视野的镇北王。
到那时,方瑜不过是个闲散的异姓王,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就行了。
方瑜并不贪恋权利地位,这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有些东西,正是权利地位换取不来的。
江容安一个人待在御花园内是昏昏欲睡,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将心心念念的人给盼来了。
“阿鱼!”江容安竟不知道分别这么短短的时刻,让人如此难熬,他一见到方瑜就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