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鲜少有此刻这样,真正怪罪人的时候,可此时,郭简虽然也觉得犯怵,脸上却分明的写着“话已说开,看你如何收场吧。”
“和谁分道扬镳?”许晚晚又问了一遍。
满屋的人闭口不言,她愣了一愣,嚼了嚼他们方才的话,千回百转间,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李钧彦原来早就打着要与她分开的心思。
她是京都贵女,无论嫁给谁,那人都要出来面见许家大族。旁人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被提拔,可李钧彦隐居多年,为的就是守诺,不再踏入政治中心,不将谢远卷入帝王之都。
圣心难测,谢蒙一家早年踏错,而今这唯一的血脉,可不能再错下去了。
所以,他们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安安静静的回去,认亲之后,继续隐姓埋名,远离京城,但倘若许晚晚归家之后,眷恋亲友,贪恋富贵生活,他李钧彦也绝不会为难,更不会有一言阻挠,各自分开就是。
原本,他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个远在天涯,一个近在温柔乡,能得这半年的温存,也是好的。
想明白一切关节的少女,霎时白了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李钧彦。
好一个“陪着她”,原来到最后,被放弃的,还是她啊。
李钧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能解释什么?他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并不需要再掩饰。
许晚晚等着李钧彦给她一个回应,哪怕只是哄哄她呢?
可男子漠然抿唇,只字不发。
顷刻间,许晚晚发觉,他们二人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初次见面时的心境,纵她千娇百媚,他全然不在意。
许晚晚心中一痛,堪堪扶住桌角,声音倒也平静:“好,即使你是这样打算,你不图名利前程,可是你有问过谢远么?他潜力无穷,不应当白白隐匿在......”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他出去闯荡,等上面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当年谢家是如何假扮的葬礼,然后这欺上瞒下的罪名,最后由谢远来承担么?”
李钧彦几月来的温柔尽数褪去,他眼角眉梢都似泛着霜寒,陌生和冷厉让许晚晚胸间生惧,仿佛他天生就是这般,宛若上位者,冷瞥座下的众人。
饶是如此,许晚晚此刻绝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分毫的怯意,不甘示弱道:“当年不是已经平反了吗?既然是冤假错案,那......”
郭简慢吞吞截断少女的话:“冤案是冤案,圣旨仍然是圣旨啊。许小姐,帝王的权利不是你这样天真就能领会的,纵使他下旨错杀,那也是他的权力,宁肯事后全盘否定,也不容许第三人违抗他的旨意。今日你族能抗旨,来日会不会举兵造反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晚晚从不知道,帝王权术如此之复杂,等闲人何能看透?
郭简又道:“不过,当今圣上贤明,谢家也在暗地里寻找小远,若是圣上能网开一面,大可令谢远认祖归宗,只消换个远亲的身份罢了。”
如此一来,既不会有损皇威,也不会让谢远有所遗憾,更是弥补了谢家,何乐不为?
然而此间种种,全凭龙椅上那人的一句话,稍有不慎,事态可能就没有这般如意了。
李钧彦不会冒这个险。
“我明白了......”许晚晚白着一张脸,心里难受又愤怒:由始至终,她在李钧彦的心底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没有重要到宁愿为了她,涉险留在京都,更不会为了和她厮守,让谢远的身份暴露。
郭简沉着脸看向许晚晚,心有懊悔。
也许,他不该这么早道破,至少,不应该让少女大受打击。
谢远握拳:“爹,您不必为了我......我们何不赌一赌?圣上不是先帝,岂能重蹈覆辙?倘若睚眦必究,这样的皇帝,还不如......”
“住口!”郭简怒目:“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你这番话若说出去半个字,是不是要这一屋子的人跟着你搭上性命?!”
谢远醒悟,却似有不甘,垂头用余光瞥许晚晚,总害怕娘亲一个不稳就倒了......爹爹竟然能狠心至斯,莫非上过战场的,都如他一般心如铁石么?那可是娘亲啊!
“我明白了。”许晚晚缓缓点头,谢远要上来扶她,她却轻轻拂开,抬眼不舍道:“谢小远,你爹说的对,是我糊涂,没有把你的安危考虑在内。”
谢远摇摇头,刚要开口,许晚晚却犹自一笑:“你们放心吧,即使我回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都知道。”
她这笑带了七分落寞,深深看进李钧彦眼底。
“李钧彦,你也不必为难,这件事,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以摆平。”许晚晚抬起手,拢了拢耳垂边的碎发,心神皆稳,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这无非是看我的情义够不够深罢了。若我放不下你,纵使你去了天涯海角,我也会追随至此;要是我能放下,不必用荣华富贵来诱我,我也未必会和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