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伸手道:“干讲了这么久,没有礼数了。俞叔叔进去喝杯茶吧,我其实也没必要纠结什么我是谁的问题了,房子住着吧。”
俞明隽不动作,他问道:“你不想知道四年后的俞明隽有什么变化吗?”
许旷背对着大门不经意地倚在门上,强笑道:“我知道啊,你老了。不要不高兴的表情嘛!男人越老越帅。你这么帅这么有钱,对其他人太不公平了。”他语无lun次,“最开始的时候我想你估计有好多好多厂子的那种有钱。后来发现我是个傻子。离开曲溪上了大学,其实到后来我挺伤感的,因为越明白事越发现我差你太多了。简爱因为地位不同就能扯出一篇来,要是性别还不一样呢?你抓紧时间吧,要是做爸爸的时候年纪太大,和孩子会有代沟。”
他伸出手臂掩住眼睛:“妈的我都在说些什么。你走吧,不送了啊。”
俞明隽走上前,听他又说道:“见完你我好几次梦到给你发短信怎么也发不出去了,你赶紧走吧,这个房子这么大本来就容易做噩梦了……”
俞明隽顿住脚步,看着眼前这个人挣扎的模样,随后转身离开了。
过了许久,许旷放下手来,眼前一片模糊,但一定没有俞明隽了。
头顶日头澄澄,他心想,我这个孤魂野鬼被发现了,会不会下一秒就被带走啊。
子不语怪力乱神,俞明隽为什么不能看破不说破?又不是开心辞典,答对了会有奖品。
许旷摸索着指纹锁,最后狠狠锤了两下大门,手上生疼:去他妈的,白装这么久了。
第三十五章
下午三点多,整栋房子内外都流溢着阳光,郑阿姨已经被放了假,许旷独自一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发呆。
“发呆”是件很奢侈的事。早在竞争激烈的学生时代,发呆对于许旷来说就是一种事后必须忏悔的叛逆行为。他身无长物只有一颗念书还算好使的脑袋,当然得全力以赴。工作以后每天早起晚归,公共客厅的沙发上永远有情侣拥在一起,他也没地坐,最多在阳台上远眺,魔都太大而他太渺小,一般就是这种感受。
而现在的他,有钱有闲,如果想发呆就可以发呆到睡过去,没有人催没有事催,此生只合花间老,正是有着大把大把可供挥霍的时间。
这种人生,上天待我不薄啊。许旷枕着手臂昏昏沉沉想睡,但是脑子里混沌一片并不平静。他无法自制地想起刚才俞明隽和他说的话,原来那张遗像是俞明隽选的,那他应该参与了我的葬仪咯?
想到这里许旷有些呼吸阻滞,他不敢去想那些可能的情形。他不知道自己死亡时和死亡后的情形,也没办法没勇气去想象,可这些俞明隽应该知道或者经历过。
死亡是个宏大的课题,就算是俞明隽也不可能淡然处之,所以他后来照顾许虹母女,想必也是受到了一些触动吧。
许旷呆呆地望着一角上的栖枝飞雀,不由自主地反思,他那些怨怼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他遇事喜欢苛责自己,等被戳穿后压抑的羞怒劲过去后,他又反过来想,我是不是太感情用事?
好像是的。
许旷自嘲地笑了,闭上眼睛享受午后的余晖。
他真的睡着了但又被惊醒了,门铃响了。
许旷猜是严嘉迫不及待就上门来了,正想着使唤他去补补路虎蹭漆的一小块车头,等他趴到阳台的栏杆上往下一瞧,笑脸僵在半路。
去而复返的俞明隽这时也抬起头来同他四目相对,许旷努力把僵住的笑容回暖,结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俞明隽双手插在裤袋中,朝他笑了笑:“有些没说完的话,你可以下来吗?”
许旷哦了一声,回身跑进去下了楼梯给俞明隽开门。他下意识看了看挂钟,四点二十六,离两个人分开一小时多点。
他不太明白俞明隽那些“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很好奇。
俞明隽在玄关位置停住脚步,他从袋中伸出手,将手里的物件递给许旷。
许旷看着他手里那支手机,心里升起一种预感,他沉声问道:“这是,我的?”
眼前这支老早就被淘汰的iphone4s四周都有磕碰划痕,许旷生出莫名的熟悉,几乎断定了这就是他生前用的那支手机。
他忽然想到什么,几乎是用夺的速度从俞明隽手中接过。
“当时不是被人拿走了吗?”许旷握着它,缓缓道,“那会儿我还有意识,可是我已经捏不动它了,用最后的力气锁了。”
他握着手中这个冰凉的物什,不禁微微发颤。俞明隽开口道:“被我找了回来。”
许旷牵了牵嘴角:“找它干嘛呢?早没电了吧……”他一按,锁定屏幕就亮了,让他有些意外。
“我刚才回去给它充电,所以慢了点。”俞明隽注视着眼前这个人,缓缓道,“那条你没有发出去的短信,还在。”
许旷紧紧攥着手机:“俞先生,你知道别人的私人手机不应该未经允许浏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