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得透彻。不过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警察,既没有高升的前途,也没有钱,哪里也不如他,却让她义无反顾。
他几乎已经绝望了,她却再度找上门去。
想要她“回来”的时候,她不出现;不想再见她的时候,她又为了和别人的美好未来死缠烂打。
那一夜见面,七分醉意在与她对视时去了五分,只是到底未能克制强忍多年的躁动心绪,只是在愤恨不甘与苦涩中,压抑多年积蓄的情感一朝喷发,却吓得她慌不择路而去。
或许再不能见了,康昱明想过,最好是再不要见了。
那股近乎畸形、扭曲、甚至被他自己视为不正常的狂热情感,在过去,从未泄露,或许也是因为他从前是如此笃定地认为,彼此将相依一生,从未怀疑过竟致别离。
当终于有机会说出口时,却是为时已晚,只换来她无声的拒绝。
最后一次,最后帮她一次,康昱明心中打定主意,将三狗等人驱逐。但就像戒不掉的烟瘾一样,所谓的“最后一次”,又怎能被履行?他暗中说服自己,在酒吧里确认三狗等人与她接头碰面,才算事了,才算“最后一次”的结束。何况“见面”是彼此都见了对方的面,他只悄悄看一眼,不让她看到自己,又怎么能算是“见面”呢?
在这样近乎无理的诡辩中,他鬼使神差地潜伏在酒吧里,隐匿在人群中,看着她跟身边的人闲侃嬉笑,看着她同昔日在他身边时那样笑得眉眼弯弯,看她同朋友逗乐时灵活地在吧台附近钻来跑去,看她裸露的小腿雪白而匀称,看她亲昵地与谭永安站在一起,满眼都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浓情爱意……
其实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心底里早已认同她与谭永安在一起,确然比她跟在自己身边时笑得更开怀。
只是明白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只是不忍看到她伤心,只是不愿意她苦心孤诣紧抓的幸福从指缝中溜走……
凡此种种,在刹那间只化作一个行动,与高尚的舍己为人的Jing神无关,与见义勇为的伟大无关,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身体先于大脑的行动。
“别哭了。”康昱明的目光全然不顾其他,只牢牢锁在她脸上,那奔涌不尽的泪水,是为他而流的吗?
“呜呜呜……”许亦涵嚎得更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那你不要流血了啊!”
康昱明罕见地扯扯嘴角,只牵动了极小的幅度,看起来颇有些僵硬,他眼底似有笑意,嘴唇张合,低声道:“白痴……”
“你才是白痴啊!”许亦涵眼圈烧红,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似乎被洞穿了心口的,也有她一个。
康昱明未反驳,艰难的喘息中,睁着被血染红的眼,良久忽道:“好好活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万吨巨重压在许亦涵心上,不详的预感扩散至周身,血ye凝结冰凉,颤抖的手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无声的热泪扑簌簌落下,抽噎中,竟是无言以对。
好好活着……
背负这样沉重的愧疚与痛苦,骤然经受重击,心口大缺,苍凉的悲风席卷而过,要她,怎么好好活?
肃然无声的众人虽然不明白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也为这样的气氛所感染,连大声喘息也不敢。那几枪正中心脏,又是这样的近距离,抢救已经是徒劳无功,谁也不想耽误两人最后的对话。
谭永安被搀扶着靠近,其余人纷纷让开一条路,他的大腿上已经有草草的包扎痕迹,被血染成深色的裤管贴在腿上,只凭另一只脚勉强支撑。
两个男人在这样无人能够预想到的情景中,默默无声地四目相对,一瞬间,谭永安就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所有的隐秘,那是情敌之间独有的默契。
心底的疑惑顷刻间消解,谭永安低哑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地响起:“我会照顾好她,一辈子。”
康昱明眼中一亮,如同流星划过,即刻又暗淡下去,他似乎在微微颔首。
“也会想办法给其他人谋生路。”谭永安又道,他的话音量不高,却既有力,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
康昱明眼底又有微芒闪过,旋即五指颤动着,慢慢围拢,想要握住许亦涵的手,到底无力,被许亦涵两手合住,将他的大掌裹在其中。
生机自他眼中慢慢淡化,终于彻底失去神采。
许亦涵瞳孔大睁,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样离他而去,这个惨痛的现实,如同一击重击锤得她心神俱散,沉闷的胸口顿时被压上了一座五行山,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又陷入一片昏暗,受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终于晕倒在他身上。
凝重无言的酒吧里,顿时再度重现纷乱复杂的局势,警察、医生齐齐涌入,踢踏的脚步声匆匆而至,而人影交错中,说话声乱作一团……
酒吧持枪杀人一案水落石出,正是肖宁调查诈骗案结下的仇家雇凶杀人,那两人中,先被肖宁制服者交代了罪状,击杀康昱明那人则在被押出酒吧时,即猛地挣脱挟制,跑到马路中央,被一辆小汽车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