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是也,我等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诗书大会,若是执着于此处,恐怕就要得不偿失了。”那就“人”字发言的青衣人失笑道,随后便拉着同伴朝着里边走去。
长孙碧烟没有停留,只是无意中将那二人的话听入了耳中,心中不由地嗤笑,就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她当初为何留下这两句话了,约莫是无奈人斗天斗地倒是不如飞禽走兽、花草植被顺应天道自然来得轻松自在。
只是,她虽无奈至今,却也依旧斗争至今,不曾停过。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布衣人,长孙碧烟抬起斗篷帽下的脸庞,瞧见了方才雁堂中的那位老者,这是她前世特意寻来的一个私塾先生,教书育人半生从来奉行因材施教,有教无类,是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儒雅清廉之气。
“老先生有何指教?”长孙碧烟福身问道。
“相爷怕夫人不识梅林去路,特意让老奴在此等候。”老者慈眉善目,右手朝前轻轻一请。
“多谢相爷体恤,有劳老先生了。”轻声细语地说完,长孙碧烟心下一紧,暗责自己怎么忘了这一世她是长孙碧烟,从未来过梅雁庄,怎么可能像是开了天眼一样,识得梅林去路。
跟在老者的身后,她的步伐便慢了许多,行走之余甚至有时间左右看看这寒冬腊月里盛开的红梅。其实梅林最美的时候正是冬日,只不过女子们都畏寒,民间女子更是少有闲情雅致出来赏梅看雪,寒门才子又有雁堂聚首,这梅林到了冬季便这么冷清了下来。
当老者停下后,长孙碧烟也跟着停下脚步,朝前看去便见一片梅林之前是惜梦等候在入口处,随即听老者说道:“夫人,老奴便送到此地,接下来的路有前面的人为您指引。”
“多谢老先生。”她颔首称谢后,老者微笑着离去,惜梦便迎了上来,见了她先是一福身,“苏夫人,相爷正在梅林中避石亭等候,请夫人随我来。”
长孙碧烟也是一福身见礼,随后道:“有劳惜梦姑娘了。”
惜梦见她平静如常,不由地奇了一下,仿佛邀她相见的本就是相爷,可明明帖子上所写的名字是她惜梦。片刻后,惜梦笑起,心道苏夫人果然是伶俐人,竟能猜到背后要见她的人是相爷。
避石亭在梅林的中部,此处梅林建在山崖底部,周遭时有乱石滚落,却因梅树密集不至于伤人。梅林中清香四溢,朵朵艳红血色绽放在枝梢叉口,棕色枝条又被白雪压盖,红白映衬,人如入避世仙境。这正是她想要的模样,原来庄子当真依着她想要的模样建成的。
怀揣着喜悦的心情,长孙碧烟一路到了梅林中部的避石亭,亭中正烧着一盆炭火,炭火盆上一双苍劲修长的手五指撑开,烘烤取暖,那人坐在亭中木凳上,弓着身子,听见了脚步声,这才抬起头看去。
骤然与那双如苍鹰的眼对上,长孙碧烟浑身便是一定,须臾后重新起步,却是低下了头,登上避石亭入口的石阶,入了亭中,她依旧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福身道:“妾身见过丞相大人。”
“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低沉浑厚的声音如记忆里的一样,杜麟笑着请坐了长孙碧烟,又吩咐到身旁二人,“石仪,惜梦,你们二人亭外等候。”
二人应声退出了亭中,长孙碧烟盯着桌上的一壶茶,两盏杯,内心时而平静镇定,时而纷乱繁杂。与父亲杜麟相处的经历,她实在太多,根本无需忧虑,可是如今她顶着的身躯面容是长孙碧烟,对于杜麟是个陌生的存在。
父亲为何会要求见她,她心中有数,也正因为有数,所以才会时而平静时而慌乱。
“苏夫人可喜欢普洱?”杜麟亲手提起了茶壶,将两杯薄盏斟满,刚毅沧桑的脸上淡淡的笑容,细看之下能看得人心恐惧。
长孙碧烟镇定自若地接下了茶,双手举着,先是看看热气缭绕的茶水,后又转动杯盏,俯身轻嗅悠然茶香,这才说道:“妾身所见浅薄,然而普茶名重天下,性温味厚,妾身自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她见杜麟浅浅一笑,饮了一口后,自己才抿着唇喝上一口,随即将杯盏放于桌上。
对于她这番小心谨慎的模样,杜麟不免多看了两眼,虽说早在见前心中已有了章程,可是见了的当下还是不免惊奇了一番。
一个深养闺中的女人,竟然面对一国丞相能够如此镇定,一举一动都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莫怪敏儿对于这个女人如此特别,竟然在知道她是威胁的情况下还留着她的性命不收去。
“小女也十分喜欢普洱,看来苏夫人当真与小女投缘至极,以至于她三番五次地宽容苏夫人。”杜麟手握乾坤,举杯至唇边,一双苍鹰般的厉眼却牢牢地盯着她。
长孙碧烟心中一紧,思揣着当如何消除杜麟的敌意,却刹那后心道,不对,若是父亲当真对她怀有杀意,便不会邀她相见,直接暗中处决,不费吹灰之力,既然父亲邀她相见了,不管话语如何咄咄逼人,都不至于对她的性命忽起兴趣才对。
定了心神后,长孙碧烟轻柔地笑起,微微颔首道:“皇后娘娘泽披天下,一国之母,对任何国民都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