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还没下船就冲岸上叫道:“二叔,大舅舅,大表哥……”
郭俭比他更热烈,高声嚷道:“爹——”飞快地冲下船,张开双臂搂住郭大全的脖子,把身子往上一猴,想跟小时候一样猴到爹的身上,用双腿缠住爹的腰;郭大全也用力抱住儿子,想跟以前一样用双掌托住他的屁股。然父子俩都忘了:郭俭如今可不是六七岁小孩子了,现在他的个头比郭大全还高,郭大全如何能抱得住?被他冲得站立不稳,趔趄着往后倒退了两步,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郭大全叫唤:“哎哟儿子诶,爹的老腰闪了!爹抱不动你了!”
郭俭双臂用力一扳,扶稳了爹,呵呵笑道:“爹,你——”他目光在郭大全脸上定住,觉得爹和印象中有些不大一样了,皱眉道——“爹瞧着比以前老相了……”他忽然有些心酸。
郭大全眼睛火辣辣的,笑骂道:“你都长这么高了,爹能不老?”
郭勤在一旁瞅着高大壮实的弟弟,实在无法和脑海中憨实的小矮矬子对上号,手搭着他肩膀失笑道:“俭儿,你怎么长这样了?”
郭俭把他上下一扫,立即认出是大哥,瞪眼道:“我长这样怎么了?没你高?没你胖?瞧你瘦JingJing的……”
郭勤一见不好,弟弟十几年的怨气有决堤的倾向,急忙伸胳膊圈住郭俭的脖子,亲热道:“大哥能不瘦吗?想你呀!大哥是日思夜想,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以至人比黄花瘦……”
郭俭挣扎道:“又哄我!还是像从前一样坏,鬼才信你!”
众人看着两兄弟忍俊不禁,适哥儿笑得最大声。
当下,大家互相寒暄问候,好一阵乱,又热闹。
码头人多不便久留,高云溪便请婆婆和大嫂上马车,回家再说。
清哑牵着无悔、细妹抱着安哥儿共乘一辆车,安哥儿偏对着方初伸手道:“爹爹抱。要爹爹!”
清哑哄道:“爹有事。跟娘走。”
安哥儿还要闹,忽见莫哥儿走来,冷眼瞅他,他便瘪着嘴,委委屈屈地不敢再说,垂眸扭着自己的小手。
莫哥儿自弟弟能坐会爬开始,每当他闹时,当着人也打、背着人也打。安哥儿虽年小,不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却也会看人眼色了,见每次莫哥儿打了他,哪怕事后被爹娘罚,却依旧安然无恙。一来二去的,他算是品出来了:这个哥哥不能惹!出于趋吉避凶的本能,莫哥儿一瞅他,他便大气不敢出。
清哑对于莫哥儿比方初还能震慑小儿子,很是不可思议。当下,她让莫哥儿也上车,“陪弟弟妹妹说话。”实则看管。
她又吩咐适哥儿跟郭勤一道骑马,然后又瞧方初在干嘛。
方初正和郭大全说话:“……我们吃了饭就回乡下,等俭儿成亲的时候再上来。免得一回来就迎来送往,没个安宁不说,传出去也太张扬。再者我们几年没回家,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置。”
郭大全忙道:“说的是。你们就先回去。大老远的走了十几天,别说小娃儿,就是大人也吃不消,回家好好养一阵子再上来。”
方初和清哑在城西郭家吃了饭,下午继续乘船下行。
次日上午,一家人才回到乌油镇老宅。
此后两天,夫妻两个都忙着归整行囊、处理内外家务,又将从京城带回来的土仪分送亲友和近邻,打点人情往来。
一通忙下来,方初病倒了。
清哑不免忧心着急。
自她和方初相识以来,他留给她的都是威势强干的印象,除了和谢yin月退亲时把手剁了,昏迷了两日,她就没见过他孱弱的样子。两人成亲后,也大多是他照顾守护她,她也习惯了被他照顾。忽然他一下子病倒、躺在床上了,她可不就慌张了。
她谢绝了一切人情往来,每日亲自伺候汤药、调理饮食,给房中早晚更换鲜花插瓶;他醒时坐在床边陪他说话、为他读书;他倦时在窗下弹琴,使他静心安睡;他无聊时叫了孩子来床边娱亲;等他觉得好些,又早晚拉他出去园中散步,活动身子骨。
如此过了七八日,方初渐好。
这天早饭后,他穿一件银灰色祥云暗纹锦袍,披一领同色斗篷,很闲适地晃悠到前院书房,圆儿急忙赶来问候。
方初靠在宽大的紫檀椅内,问站在书案前的圆儿:“我病的这几日,可有什么大事?”
圆儿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大爷可大好了?”
方初笑道:“好了。也该好了。再不好你大nainai可要累病了——又要照顾我,又要处理家务,又要管教孩子,还要兼顾研发中心人事,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她也是刚远路回来呢。”
圆儿会意,忙道:“大nainai这些日子是劳累很了,所以我差不多的事就自己拿主张,不敢去劳烦大nainai。现在大爷好了,大nainai也该歇歇了。”
方初点头道:“正是。”
因问道:“外面怎么样?”
圆儿便上前一步,低声道……
一个时辰后,方初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