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用把情况想象得太坏。我听说元阳一带本来就是各势力争抢的目标,打仗是常有的事。就算天天打仗,一样得种地吃饭,居民都习以为常了,城市也没有封闭。我想,只要我们进城后安分地等大家的联系,不主动闹事,应该也不会怎样的。”
经过这些日子,山贼们对秦可的信赖日渐上升。听她这么说,众人都安心许多。
四日后。他们终于抵达元阳城。局势看来果然如秦可所说的一般。在入城时,他们并没有遭到什么阻拦……或者应该说,这座城压根就处于无序状态,出入城全没有盘查。
走在街上,往来的城民神色并没有多少山贼们想象中的恐惧或混乱,反而多为一种由麻木而生的平淡。摆摊的依旧摆摊,开店的照常开店,除了街上往来的行人略少一些外,和他们路上所经过的一般城市并没有多少区别。
当危险频繁到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却又无法回避的时候,人类往往会发挥其良好的适应性,反而将之视为寻常,以平和的心态来看待。
初来乍到的山贼们一时自然不可能体会到这一点,见城市中一派“安宁”模样,不由暗暗疑惑秦可听到的消息确实吗?这里真的是在打仗?
不过,元阳城很快便以事实回答了他们。
他们正走在路上,忽听前头十字路口向右的那条街上传来乒乒乓乓的金铁交鸣声。秦寿正向身旁同伴笑道:“这里的铁匠师傅还真有干劲!”,便听见那热闹的鸣铁之声中还夹杂着许多人打斗的嘶吼和死伤者的惨呼。
是在打仗!
而山贼们还未及有所反应,便见这条街上放眼所及之处的人们,不论是恹恹打着瞌睡的卖手工艺品的阿伯,还是正在和顾客讨价还价的菜摊少女,都在瞬间变得生龙活虎一般,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灵活动作飞快收拾起东西,万马奔腾般四下跑回各自家中。
等到山贼们回过神,便只见家家闭户关窗,砰砰啪啪又是一阵响后,整条街上除了他们自己已经再看不到半个人影。再回头看看片刻前还挺热闹的市集,又哪里像是人们匆忙逃离后的现场?连片菜叶rou屑都没剩下,收拾得煞是干净。看来城中的平民久经阵仗,已经是训练有素了。
山贼们面面相觑,被秦可一提醒才醒悟过来,见旁边一家旅店门还没关严实,忙挤进去避难。
不多时,战斗便蔓延到了他们这条街上。好在战斗双方专注于街巷中的相互厮杀,没怎么破坏街边的民居。躲在店中的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所有笨重家什都搬来抵住了门板,大家躲在柜台后听着外头响动不住口地求神灵保佑。平时再怎么从容,战火烧到自家门前时还是会担心害怕的。
山贼们总算是混过黑道。胆色比常人壮些,秦可、秦寿等人靠到门边从门缝中往外窥看。见交战双方战士的装束相同,果然应是原属同一支军队的。其中一部分人的右臂扎着白布条以区分敌我,应该就是叛军了。
叛军人数较少,身上亦多带伤,看来已经历过许多场残酷的战斗,理应是疲弱之兵。然而他们战斗起来却仍是十分勇猛,挟一股悍不畏死的气概集结成队,在敌兵的包围中左冲右突。尽管官府军军力占优,士兵的身体状态也比叛军好,但为对方这股气势所压迫,也没占到多少好处。
化为战场的街道上一片刀光剑影,血光四溅,剧烈晃动的人影以酷烈的方法厮杀着。
叛军个个身高体健,力大强悍,单对单官府军的士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只有依靠兵力的优势几个人夹击一个叛军。纵然如此,叛军依旧给官府军依旧造成不小伤亡。
叛军士兵若是发现无法从夹击的官府士兵剑锋下逃生,便会以不要命的打法冲向最靠近的士兵与他同归于尽;若是受了致命伤,亦会拼尽最后的气力抱住身边的敌人,好让同伴将被抱住的敌兵的头颅连着自己的一并斩下。官府军被他们无畏的气势压倒,打得更是缩手缩脚。
“啧!啧!真是厉害……”隔着门板观战的山贼们看得咋舌不已。“啊!”
忽地一个激战而死的叛军向他们的方向跌了过来,尸身倚靠门板而不倒。血rou淋漓的身体顿时遮挡住山贼们的视野,凝结着死前凶狠愤怒神色的面孔靠着门板,与门板后的秦可等人不过一巴掌的距离,暴突的眼珠便直直瞪着他们。秦可和山贼们猛然受此一惊,吓得往后齐齐坐倒。
发现那人不过是具尸体,山贼们方狼狈地爬起身。腊基余悸犹存,拍着胸口道:“呼……好可怕的叛军!”
“你们一定是刚从外地来的吧?”听到腊基的话,店老板靠近道。初时他虽被这强挤进门来的十几条汉子吓得不轻,这时看出他们只是躲进来避难的,也就放松下来敢和他们搭话。
“是啊。”腊基有些惊讶,“老板你这就能看出来?”元阳城不是个小地方,他应该不可能认得城里所有人啊!
“如果是本城人,自然会认得外头那些人。他们都是山越族的战士。山越族原本就是善战的民族啊!”老板感叹了一声,“不然他们也不会来到这里,还成了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