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卿目不斜视,嘴上淡然道:“太子殿下谬赞,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有时就算无孔不入,也未必什么都知道。”
狄锵又笑了笑,哼道:“徐厂督过谦了,只怕是你们夏国从没将这些猃戎蛮夷放在眼内,连查查的兴致也没有吧。”
“猃戎人?”
“不错,传言猃戎蛮族中有一门驭兽奇术,只需常年与狼群共处,便可与这些畜生同卧同食,没半点区别,时日长了,还可Cao控自如,便如指挥寻常兵将那般。本王原只道是无中生有的传闻,如今瞧来,十之八、九该是真的。”
徐少卿心中一凛,冲口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是猃戎人设下的埋伏,他们的骑兵就在这左近。”
“你果然是聪明人,一点便透,这些畜生不过是为了绊住咱们,再造成些杀伤,只待咱们Jing疲力尽,再合围杀出,定能一举成功。呵呵……没想到啊,皇叔居然连这帮蛮夷也收为己用了。”
狄锵笑容一敛,低声道:“你不必动手,小心护着云和便好,只等猃戎人的大队杀出,便寻机带她突围逃出去。”
徐少卿没做声,转头望向他。
“这般瞧着本王作甚?原以为出关以后会能保你们周全,如今瞧来,这话说得是有些大了,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恐怕也只有靠你自己了。”
狄锵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又道:“记着冲出去之后千万别急着入关,那里定然还有埋伏,你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原也不须提醒,便算本王多嘴啰嗦几句吧。”
他说着也不待徐少卿答应,脚下一纵,腾身跃起,跳出圈外,面含笑意,凝目负手,竟昂然立于阵前。
胸有大志,光明磊落,文武韬略当世也鲜有人及,只可惜有些狂傲过度,时运也太不济了些,或许……
徐少卿慨然叹了口气,蓦然回首,忽见高暧竟撩了车帘,探出半个身子,俏脸并没什么惊色,也没朝远处的狼群看,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
他没有走近,玉白的脸上微微一笑,并没说话,只将下颌轻轻挑了挑。
这回眸对望间的一瞥,却像已说了千言万语。
她自然会了意,也是颔首嫣然一笑,果真是清灵秀绝,仙姿明荦,恍如九天仙子一般,随即退入乘舆中,那车帘坠下,竟不起半分涟漪。
“嗷呜——”
尖厉的嚎叫声又起,远处尘头大作,狼群从沙丘上狂冲而下,chao水般汹涌奔来。
此时天已全黑了下来,明月初升,清冷的白光洒下,照在黄白的砂砾上,反倒将这茫茫无垠的戈壁映得一片澄明。
那一张张狼口中的利齿寒气森森,宛如锋锐的匕首,瞧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畜生奔跑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不足百步的地方。
只听“嗖嗖嗖”的轻响,上百支羽箭破空而出,向四面激射而出,狼群中立时发出一片哀鸣,不少黑影中箭倒地,蜷缩抽搐着翻滚起来。
临近的野狼立时扑上去撕咬啃噬同伴,其它的仍旧不顾一切地向这边冲过来,铺天盖地的狼群竟丝毫不见减少。
崇军弓、弩手本欲填箭再射,却不料狼群之速出乎意料,只这短短的一瞬便嚎叫着奔到了近前,亮开獠牙利爪便扑将上来。
前排的崇军将枪头上挑,不少野狼猝不及防,登时被枪尖刺穿而死。
但狼群却似浑然不惧,前仆后继,不顾性命地扑上来,终于踩着枪衾和狼尸蹿跳过去,又翻过盾墙……
阵势一乱,即便是Jing锐的崇军也现出乱相。愈来愈多的野狼扑入人群,但听悲声阵阵,哀嚎四起。
这戈壁荒滩霎时间便成了一片叫唤地狱。
徐少卿护在高暧的乘舆旁,提剑将扑来的野狼一一了结,又腾出手来去帮临近的崇军,却不敢离得太远。
抬眼却见狄锵仍在阵前,上下腾跃,掌出如风,所到之处狼群尽皆披靡,转瞬之间地上便已狼尸成积。
里圈的崇军究竟也是骁勇善战之辈,生死关头渐渐稳住了阵脚,将扑进来的野狼渐渐消灭,重又将阵势摆好。
狼群渐渐少了,但仍旧不肯退缩,竟不畏生死,发了疯似地扑过来。
崇军只能继续拼死抵御,但大半野狼竟都是狄锵一人杀死的,若是没有他,只怕后果早已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啸,在狼嚎与喊杀声中仍旧听得清晰无比。
狼群经这一声呼哨,却似中了邪似的,猛冲之势忽然缓了下来,紧接着竟停住了脚步,四散而去。
众人正自惊异,便见那四处沙丘山忽然冒出一个个诡异的影子。
十数个、几十个、上百个……很快数不清了。
无数的影子如幽灵鬼魅一般涌出,虽然瞧不清样貌,但借着月光仍能看出那些全是骑在马上的彪形大汉。
果然没错,猃戎人的骑兵果真就埋伏在附近,只等这时出击,而崇军方才与群狼缠斗,死伤不少,剩下的也多半挂彩带伤,没多少气力,势必难以抵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