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垂拱殿。殿里皇帝顶着一脑袋乱发正在案后看奏折,穆清一进去看见皇上还顶着一脑袋乱发便别过眼,怎的这人还顶着这样的头发坐着,也不着严五儿给他收拾收拾,莫非是故意顶着这样的头发一整天,简直是存心教她难堪,再再提醒她连个发髻都盘不好,这人怎的这样坏心肠!心下觉着既丢人又懊恼,便就鼓着脸蛋怏怏坐在榻上,皇帝见她进来也没说话依旧埋头在看奏折,穆清一个人坐在榻上,坐着坐着又是犯困,见无人注意她,身子就一点点的往下斜,不多时便连双腿都收上去,是个彻底要睡觉的样子。
皇帝坐在案后一直埋头看奏折,然穆清从一进来到眼下背身睡去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他素着一张脸坐着,同个看戏的一样看着穆清的举动,心下新鲜的不得了。
过不多时严五儿进来说该到静妃吃药的时间了,皇帝颔首叫送汤药的进来,他自己一言不发坐在案后,看被奴才们好容易叫醒的人蹙眉满脸不情愿的喝了一口汤药就连药带碗扔地上,道一声“太苦了,我不想喝药了。”便砸着嘴蒙头要躺下睡觉。
众奴才们都叫她这个样子惊住了,先前她喝药如喝水,没料着今日在垂拱殿不光是不喝药,竟然当着皇上面连药碗都扔了,霎时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连忙将摔在地上的狼藉收拾了。她扔了药碗,奴才们再怎样劝说她都是个充耳不闻的样子,只闭着眼睛一味的装睡,皇帝看半天终于出声,“怎的不吃药?”
“苦的喝不下去。”那厢头背身躺着的人终于不装睡了,皇帝出声她回了一句,理直气壮的不得了。
“苦也要喝。”皇帝道一声,话里带了斥责。
“又不是你喝你当然这样说。”穆清背身躺着,嘟嘟囔囔说话,被斥责觉出了委屈来,那药苦的心肺都要出来,还一喝好几碗,她哪里能喝下去。
“还不将药端上来。”皇帝斥责奴才,便见一众吓傻的奴才们赶紧出殿去,不多时殿里鱼贯被端进来好几碗汤药。
“再不喝药着人给你灌下去。”皇帝声音沉沉。
穆清“腾”一下翻身坐起来,眼眶发红看皇帝一眼,见他沉着一张脸坐在案后还在翻奏折,仿佛个气苦的孩子毫无办法的被人欺负过一样接过一碗药喝了一口就泫然欲泣了,鼻尖发红眼眶发红,低声道一句“太苦了。”
她今日穿的娇嫩,喝了一口药就垂着脑袋垂着眼睫,嘴里道太苦了,手里还端着碗是个再不愿意喝一口可又不能将碗放下的样子,直直同个受委屈的小毛毛一样,皇帝沉着脸看半晌终于起身,走至榻前低头细细瞅她,穆清仰头看他一眼便垂下眼睛,眼睫shi漉漉的。
皇帝出声“端一碗金枣杏仁茶。”她真是长了一双能说话的眼睛。
不多时茶盏就端上来,皇帝接过来端茶站着,穆清毫无办法便shi着眼睫喝一口药,再喝一口喂到嘴边的甜茶,皇帝没说话,穆清也默然不语,苦的眼泪都出来要扔药碗,端着药碗的手就被攥住,穆清看皇帝一眼,他沉着脸只专注喂她,便就一边掉眼泪一边喝药和茶水,不多时便就将早间要喝的汤药连同好几盏茶都灌进肚里。
“怎的这样坏,逼着我喝。”穆清木着舌头说话,禁不住委屈和生气捶皇帝胸膛。
“这样大个人了,喝个药难成这样。”皇帝沉声说,由着穆清捶自己两下他伸手将她脸上泪水一手擦去。
皇帝这样,穆清没说话,突然却是一笑,从头到尾一直瞅着这边的严五儿被惊的往后退一步,看皇上镇定自若,一时简直要怀疑自己脑袋起来,这是幻觉啊还是幻觉,是他不正常啊还是不正常。
“笑什么。”皇帝问一声也没再去案后看奏折,同穆清一齐坐在榻上。
“想笑便笑了。”穆清回一句,跪起来伸手去收拾皇帝散着的头发。
“喝了药高兴成这样。”皇帝道。
“嗯,苦笑的。”穆清忙忙碌碌手里不停,同皇帝絮絮叨叨,半天勉强将他散着的头发收拢到一起,便心满意足的凑在皇帝跟前“你要时常哄着我知道不,不能动不动骂人。”
皇帝表情未动目光灼灼看凑在自己跟前的脸蛋,真是不如之前好看,见她已经将方才哭着喝药的样子撇到脑后这时候一派直接坦然的同他说要他哄着她,想要说一句你怎么不哄着我蓦地想起这人不若以往模样,便就没言语只点了点头。
穆清方才说了这话也不知怎的她自己就是个满脸通红的样子,眼睛里还带着先前的水汽,她自己同别人说要哄着她,她却是好像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简直要将自己藏起来,似乎不相信自己说了叫皇帝哄着她的话,便又要翻身躺下去装睡。
皇帝原本眼神还是个冷硬的样子,见她这个模样便柔软下来,伸手去拧四处找寻将自己藏起来的人脸蛋一把,听她闷着声音叫疼便收手,收手时候抹了一把眼泪,将埋头缩脑的人翻过来,她双眼紧闭像是羞耻的泪水横流。
“怎的眼泪这样多。”皇帝道一句,下一瞬她便就收住了眼泪,睁开一双水洗过的眼睛看皇帝,她道一句“缉熙,你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