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自知无理可讲,但是他也知道百少庆爱孩子,想有自己的孩子,只是摊上了他才……在这个时代,男男生子已不是什麽惊天动地的事,但是,唯独是为了他那可恨的心脏,让百少庆无法有一个完整的家,只能逗病人的孩子玩。
每次也是这样,谈到这里,话题便会终结,百少庆会找别的话题聊。
可是,心脏病这种东西,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庄明日思夜想,竟想出病来。他那衰弱的心脏,盛载不到如此沉重的执念。
终於,他倒下来了。
那天他在医馆帮百少庆执拾药材,看到百少庆在拿著棒棒糖逗一个小学生笑,然後便晕倒了。
「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他的吗!?这样便叫好好照顾了?他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这样了!你对他做什麽了!?」见到弟弟毫无气息的躺在病床上,庄端没了平时的冷静温润的模样,捉著百少庆质问。
百少庆百词莫辩,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最怕,便是那一天要来了。
「不关少庆的事……是我……」庄明醒来见到哥哥在抓著百少庆大声质问,也不管心脏抗议,急急起床拉住了庄端。
「什……」
「是我……想要孩……子,想出病了……」庄明苦笑著,气弱地解释,百少庆见他这样,连忙扶他躺下休息。
「你疯了吗?你这种身体怎麽要孩子?男人生子已经不易,何况是你这种身体!你在乱想些什麽!」庄端忍不住大声训斥。
「我都快死了……还不能……乱想吗……」
他的心脏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他快死了,在不远的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这个心脏便要废了。
他再不情愿,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明明,别乱想,很快便会有合适的心脏了,很快很快,你别急……」百少庆赶紧安抚说。
可是看到对他这麽好的百少庆,更让庄明想留下一个证明,证明百少庆的人生中,有庄明的存在。
不是照片,不是医馆,而是活生生的证明。
庄明这一倒,便在医院住了三个月,直至现在也不能出院,医生说,他的心脏情况急转直下,只有医院才能有仪器做急救。
也唯有待在医院,才能在有适合的心脏出现时,立刻做手术。
庄明似乎知道自己真的时日无多,急了,每天哀求百少庆完成他的第二个愿望。
百少庆只是摇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这天庄明求著求著又昏倒了,好不容易急救过来,见到百少庆在一旁忍著泪跟他说:「明明,你别再求了,我不会让你生孩子的,这会害死你的。」
庄明叹了一口气,「我有时觉得……上天给我这个病,就是要让我见到你……如果是这样……我感谢他,现在……衪要带我走了,走前,还给我遇见你……我没什麽好怨的……没有人害我……这都是我的命……」庄明语气甚是平淡,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下,他明明都应该知道的,他很快便会走,只是,他不甘心……他这麽的幸福,他得到这麽多东西,有了爱的人,他不舍得放手。
他更不想承认自己这麽自私,不愿自己死後,百少庆会在若干年後,找另一个人,不管男或女,再组一个家庭,然後慢慢的,便会忘了他。
他想要留下一种东西,让百少庆永远忘不了他,即使哪天他真的另找佳人,百少庆也会永远记住——庄明曾经存在过。
「所以……让我怀你的孩子吧……反正我活不久了……你让我任性多一次,可以吗?」
「不可以。」
没想到百少庆竟拒绝得如此决绝,庄明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反应,满脑子只想到未来的日子自己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等死,然後每天看著父亲、兄长和百少庆同情的眼神。
百少庆捉著庄明的手,往自己的腹部覆上,表情有点困窘。
「怎……?」庄明不理解。
「你别激动……」百少庆吸了一口气,然後红著脸说:「因为我先有了。」
「嗯……?」庄明起初还是有点不理解,但没几秒,聪明的他终於明白了,惊讶的瞪大双眼。
?「我先补票後上车了……嗯,好像也不是……人工受孕……这应该是什麽来著?」百少庆摸摸头,怎也想不出一句话来形容出现在自己和庄明的状态,又没做过,却又有了属於他们的孩子。
「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庄明抖著手抚上那平坦的腹部,不可置信的问,连说话也发著抖。
百少庆虽然脸爆红著,却还是坚定地捉著庄明的手,说:「对,所以,你要活著。」
庄明他知道自己是在下面那一个,所以压根儿没想到百少庆竟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庄明望著手覆著的那处,彷徨之间,好像看到了光,代表未来的光,有一刻,他觉得,他能够活下来了。
所有医生都断定他活不久,但是,在这一刻之後,他相信他可以。为了那道光,他可以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