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哭。
自段涅死的那刻起,我再也没哭过。
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吧。
第28章
段涅头七后,诸侯们陆续都走了,只留下申禄和一些尚地的官员。凤王无嗣,这爵位的传承还需要我再定夺。
齐方朔走时风雪很大,北风卷着雪粒,吹得人脸上发麻,我与他就这么站在城门口道别。其实我本可以不来送他的,但皇宫里太冷了,我想出来走走。
“你出生第二年,我来藤岭朝觐,当时你总是依偎在段涅身旁,对他很是眷恋。我继承爵位回燕地后,时常担心他一个人,看到你才终于放下心来。他在这宫里能有个人陪伴,好歹不那么寂寞了。”说完这话,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狂风猎猎,雪白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
我不知道齐方朔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这位燕地的侯爷总是话语简练,显得很沉默,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在这宫里孤身一人,真的很寂寞。
“陛下……”申禄担心地注视着我,欲言又止。
我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远处高耸的九侯塔,对他说:“陪寡人去趟九侯塔吧,那里能看到贺山。”
申禄嘴唇蠕动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与我一同前往九侯塔。
九侯塔里供奉着与太祖一同打江山的九位开朝元老,是大夏九块封地最初的主人。因为不设禁的关系,那里游人众多,塔前香烟袅袅,俨然成了一处百姓热衷的祈福之地。
平时的确是不设禁,但我是天子,为防有人冲撞了我,我和申禄到的时候,塔和塔的四周还是清了场。
以前我经常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是藤岭最高的地方,登上九侯塔的第九层,就能看到远处辽阔的天地山川。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登上九侯塔,是为了能看到贺山,看到皇陵,看到段涅的埋骨地。
在塔顶站了有一个时辰,申禄已经冻得嘴唇发青,光线也逐渐变得不佳起来。我最后留恋地看了眼贺山方向,对申禄说了句走吧,这才下了塔。
下来的时候,塔前正有个苍老的背影独自扫雪,穿着一身不新不旧的灰色棉衣,我以前来的时候见过他几回,是此处的守塔人。
忽然心中一动,凭着股冲动,我上前挡在他面前,开口问道:“你在这里已经待了多少年了?”
“啊?”老汉抬起头,一看是我,吓得立马跪到了地上,“陛下圣安!”
我摆摆手:“行了,起来吧。”然后又将方才问题问了一遍。
老汉也不知我是何用意,只能颤巍巍道:“回陛下,老奴已经守了这座塔三十年了。”
“从未休息过?”
“从未。”
我抿了抿干裂的唇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多年前……凤王在这里跪了三天,为我祈福的事?”
这件事也不算小事,总该有人记得的吧?我只是想知道更多段涅的事而已,无论是他为我做的,还是他不为人知的,我都想知道。
没想到老汉连回忆都不用,听我问完忙不迭点头道:“记得记得!凤王来过,跪了三天,每一层都跪了,最后还写了一条福带,就系在外面那棵大树上。”说罢他用手中扫帚一指,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是棵巨大的榕树,树冠巨大,仿佛遮天蔽日。
那上面原本该是系了许多红色的系带,只是被大雪一下,都遮了个严实。
段涅给我写的福带,也在那里面。
“来人!”
刘福与申禄一同上前,问我有什么吩咐,我指着那棵树,让他们将树上的系带全部拆下来,我要一一过目。
这是个再古怪不过的命令,但没办法,他们还是照做了。
虎贲卫各个身手敏捷,几下便窜到树上。系带一条条解开,然后扔到地上,又被人汇总起来呈给刘福,刘福再逐一递给我。
申禄道:“陛下你要找什么?我和你一起找吧!”
我看了他一眼,道:“找皇兄为我写的祷词。”
申禄一愣,说了声知道了,随即转身往树下而去。
树上的系带经年累月,已经相当可观,这一找,便找到日落西山。
虽有人给我打伞,但这样大的雪我衣摆肩头还是shi了不少,我却一点感觉不到冷。
随着时间的挪移,人越来越燥,心也越来越沉。
“找到了!找到了!”忽然,申禄欢喜地捏着条系带朝我跑来,半路差点打滑摔了一跤,“陛下,是凤王的字迹!”
我急忙从他手里夺过系带,可能是冻得太久了,手指不听指挥,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将系带展开。
只见狭长的红色福带上,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祷词。
“苍天为证,吾愿折己寿,以换小九此生……平安长乐。”边看边念,到最后几个字,我的声音已是几不可闻。
闭了闭眼,我将那根系带珍而重之地收进怀里。
申禄找到的,他自然看过内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