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烟气氤氲散开。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锦衣玉面的少女,赤膊虬须的汉子,鬓发花白的老者,人陆续从外头进来,而这些人踏过牌坊的瞬间,有些身形一闪,恢复了些非人的特征。尖耳、利爪、异瞳,仿佛集体参加了变装舞会,在月色之下、红灯笼掩映之间透出某种诡异的美感。
当然也有继续维持人形的,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柔若无骨地缠在同行的高大男子身上 ,脖子上却是一道骇人的血痕仿佛被割裂了皮rou。后者仿佛是习惯了一样目不斜视,抱着女人匆匆赶路。
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散发着妖气,或是森森鬼气。
货郎见怪不怪,眯眼打量了鱼贯而入的人群,舒舒服服呼出一口烟,总算收起了烟筒站好等待,盘算着今晚能不能多来几支生意。
有两个人来到他的小车前,定下看了看,其中较矮的那个指着他车上一把短小黑鞘匕首,挺有兴趣的样子。“老板,这个怎么卖呀?”那人声音倒是很年轻,不过妖族鬼族年纪皆不能按常理来论,加上这人戴了个笑脸面具,更是无法分辨。
货郎抬头一看他旁边银发金眸那人,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妖气厚的,没个几百上千年可攒不出啊。他从父亲手里接了这小推车摆了百多年的摊,也自诩见得多了,可见了眼前这位,才明白什么叫小巫见大巫。不过,话说他这浓郁的妖气,衬得旁边矮个的那位一点儿都没有存在感了,也挺亏的。
货郎也是个明白人,压下了好奇一眼也不多看,就像平日里那般热情熟络介绍了起来:“一看您就是有眼力的,这个瞧着黑乎乎不起眼,可真不是寻常玩意儿,我拿出来给您看看。”说着把匕首拿起小心翼翼抽出,递上前给对方细瞧。
刀刃出鞘便是一阵寒意。刃身并非金属材质,而是种白色的物质,刀身长不过寸许,面上瞧不见反光仿佛就是个塑料玩具,然而货郎蹲下身示意两人看他,他在地上随意一划,这砖地便是一道深刻的痕迹。
“怎样,您还满意不?”货郎见笑面人一时愣了下似乎惊到了,心里颇为得意,今天这第一出生意想来是十拿九稳了,于是继续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吹嘘了一番,仿佛要吹出一朵花,“我跟您二位说,这刀子是我从一个走南闯北的朋友那儿收来的,据说是冰渊极寒之地龙族万年化身时留下的利齿所制,自身带极寒之气,投入湖底甚至可冰冻一方湖泊,又锋利无比,砍瓜切菜吹毛断发还是在石头上刻字,切什么都跟切豆腐花那么容易!拿着可得小心了!”
面具人哦了声,似乎真听了进去,乖乖缩回了伸出的手。然后,货郎听他迟疑着小心翼翼开口:“这东西很贵吧?”
这把匕首其实是货郎某日在溪边捡的,看着没什么破损,洗洗干净就摆上了摊子。因着它的寒意和锋利,货郎就给它编了个洋气的身份好唬人,毕竟有的客人他就喜欢这种自传说、听着挺有身份的小物件。如今瞧着旁边那个不出声的那气势,货郎奇怪,这两人也不像是没见识的,可别真被他这三言两语唬住了。要是他把这到手的开门生意给吓走,那可就笑话了。
他赶忙道:“这个东西也就听着有趣稀奇,对我们这种做做小买卖的人来说也不过一个小玩意,这位客人要是真喜欢,价钱什么好商量。”这句话说完,货郎明显感觉到面具中透出的那双眼一亮,心想着这个还真是个生嫩的啊。
面具人稍微想了想,大概是真的挺感兴趣,直言:“我身上的东西不多,这个大概什么价呢?”
鬼市上的买卖不少都是以物易物,也有直接拿金银的,彼此谈得拢就行,所以货郎也没多大讲究,直接报了个价。
“怎么样?两位瞧着面生,但我在这儿摆摊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别看我这摊位小东西也不多,两位周围随便问问,人人都知道我是个公道人,卖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货郎报的价并不离谱,比普通匕首稍稍提高那么一点儿。即便这匕首来历没有他说的那么玄乎,它也能担得起这个价。面具人稍作沉yin就果断付了钱。
遇到爽快人货郎也高兴,这一出生意也算是今天开张大吉了,他指着车上的其他东西热情招呼:“二位要不再看看?”
面具人摇摇头:“谢谢老板,就它了。”
说罢,两人转身并肩离去,隐入人群之中。
浮云遮月,星河倒悬。
生气遮蔽,鬼魅夜行。
艳衣小童抱着竹球奔跑而过,后头追赶熊孩子的妇人脸色一沉,衣裙下嗖嗖嗖伸出几条粗壮的银尾,抓住小童一脚便把他在地上平平拖了回来。
尖耳少年手持线香花火,悄悄系在同伴发尾然后点燃,嬉笑着在对方抓狂的吼声中跑开了。
酒肆门口付不起酒钱、被无情老板娘剪了一头银白长发去做兔毛大衣卖来充当酒资的青年摸着一头硬硬的发茬一脸绝望。
众妖百态,它们亦生活在秩序之下,同样有着爱恨忧怖,也同样需要为了家人、为了生存而忙碌,与人并无差别。
“给你的。”傅笑言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