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化作人形融入寻常百姓之中,历世熔炼心境。
法术能不用则不用,不再凭虚御风而是只靠双脚踏实步行,不再长袖一挥幻化华美殿宇,而是亲手砍樵搭造小茅屋。就像世间太多凡人一样,随便找个能维持温饱的工作,一处呆的久了就换一处。
世间游走多年,他知道了这些蝼蚁般的存在也会因幼崽新生而欢笑、因亲人离别而落泪,高高在上者也会望着皇城之下的万家灯火深夜长叹,山河破碎时会有人趁着夜色将妻儿送走然后义无反顾投入明知已无生机的战场。
他走过很多的路,见过的也远比常人要多,而随着看过的人和事渐多,他曾经那颗炙热燃烧嚣张跃动的心也逐渐冷却下来。
在那短短不足百年的游历中,他整个人心境大变,褪去了年轻气盛,脱胎换骨收敛锋芒沉静了下来,再不复往日戾气。犹如一块烧红的铁块,冷却之后拥有了更内敛的光芒。
后来他同顾临轩相交。顾临轩天资卓绝,亦是率性洒脱之人,两人脾气相投成为挚友。他们曾登临紫禁之巅月夜临风畅饮,也曾攀爬上万仞绝壁只为一览日出霞光,山河壮阔独我享之,好不痛快。
后来便是他被顾临轩出手封印,沉睡近千载。再醒来已是物是人非。
曾经人族的故友们早就死个干净,剩下的同族不是找了山清水秀荒无人烟之地安心修行,便是隐了气息混在人世踏踏实实做个凡人。连他自己,醒来后也曾怀疑过这太平无事的日子到底是真实还是又一重考验心境的心魔幻境。
直到前几日,他遇到了同为妖族的一名少年。
那日他与傅笑言分别后折返,途中见一小孩在蹲坐马路边抱头痛哭,一抽一抽好不可怜,脚旁边还放着一个大旅行袋。那人身上明显带着妖物的气息,他瞧了一眼便知,只怕是个连化形还不怎么利索的小狼妖。他的同族怎么也放心把他留这里了,遇到个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人类修士,只怕立刻就被收了。
那少年大概是哭累了,终于停了下来,擦着眼泪一抬头,正瞧见渊衡在看他。他瞬间吓得瞪大眼睛嗝都止住了。
渊衡原身也是狼族,却是生于冰雪之境的极北雪狼。
虽不是同支,能在如今这灵气稀薄的城市里见着个同族也是有缘了,若是对方有难处,帮一帮也无妨。而瞧着对方这个样子,难不成认识自己?渊衡便没有立即走开。
“你见过我?”
小孩点点头有猛地摇摇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角还有泪花。他怯生生开口:“是……北渊境主大人吗……”
渊衡想了想。哦,自己好像是有过这么个称号。“你是玄狼一支的?”
小孩见对方没有否认,立马一溜爬起来弯腰恭敬行了个礼:“嗯!阿琮见过境主!我在家里的图册上见过境主!没想到、没想到还能见到境主真身!虽然……虽然他们都说境主失踪了,但、但我这就可以告诉他们那是骗人的啦!”
渊衡待对方手舞足蹈一股脑儿激动说完,开口问:“你怎会在此处?这里并不适合修行。”
“阿琮、我是来这里找玄容大人的……”
“玄容?他还活着?”
玄容是当年渊衡手下一员大将,更是渊衡好友,如今乍然听到他还活着的消息,饶是渊衡都不禁一阵欣喜。
“是啊,玄容大人当然活着,他可厉害了,我们都觉得他比族长都厉害。”阿琮是个年纪小藏不住话的,加上他遇到的还是崇拜已久的渊衡,更是对方问什么他答什么,恨不得直接把脑子掰两半给渊衡看了,“族长让我来找玄容大人说有事商量,让他回到族里。可是,可是阿琮太没用了,拿着地址去都找不到人……他们说玄容大人早就不在那里了呀……”
和众多妖族一样,狼族早早离了城市,迁入了凡人难以踏足、灵气充裕适宜修行的深山之中。而留下来的那些中大部分,要么是曾经同人欠了因果不得不偿还、否则会影响修行进度的,要么是对某些人和事产生了羁绊牵挂,离不开了的。
玄容两样都不占,一意孤行在气息污浊的城市生存,着实也是少有的了。
阿琮刚会化形还不到一年,原身还年幼的很,化了形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出头的小孩一个,圆圆的脑袋黑亮亮的发,深棕色的大眼睛明亮可爱。
玄琮父母在族里都有一定地位,他自是自小受宠,就被养得调皮捣蛋有些娇纵又不失天真的模样。前一段时间偷听到族长说要去外边找玄容,一个激动就求着闹着让他去。族长和他父母一说,竟真同意了。
这小孩身负任务信心十足从深山老林跑出来,本想着不过是个简单传话的活,早点干完还能在外头世界好好玩玩,没想到一来就吃了闭门羹。
玄容在这里干医生的活,小孩去了他单位找,结果单位里的人说他都辞职好几个月了。又去了他住处,却屋门紧闭早就人去楼空。
出师不利有负族长重托,加上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又饿,人生地不熟的,小孩越想越委屈,蹲在大马路上哭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