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成亲了吗?我给她到裕记绸缎庄订的那西洋纱料子,不知今天到货了没有,这就去给她看看。她呀,这两天忙得气都透不过来。”那朱嫂子眼尾一扫:“哟,你刚才就是在和这叫花子说话啊。哪来的?一股臭味儿,赶快打发了得了。”
叫花子一直盯着她看。
这女人好生面熟。虽然她老了些,也发福了,但他记得她。她是他爸从前的一个小丫头,叫……叫什么来着?
怎么也想不起来。
安子笑:“朱嫂子,你说好不好笑,这家伙还自称是容二爷。”
朱嫂子本已走开了,突然心里一动,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这个人太老了,不可能是二爷,完全不一样。她自信,如果容嫣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认得的。天底下能有几个那样的二爷?
安子又取笑那叫花子说:“二爷可是当年的红角儿,你既然说你是,那你唱一段来听听?”
叫花子盯着那朱嫂,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疲倦的说:“忘了……不会唱了……嗓子坏了……”
安子摆手:“快滚快滚。”
朱嫂觉得那老叫花子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虽然那血红的眼睛好生吓人,但到底妇人心软,回了身,拿出两只馒头递到他面前:“我本来带着要给儿子当点心的,你拿去吃吧。”
容嫣盯着那两只雪白的馒头,吞了口口水。
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要饭。他是来见柳儿的。可是,他真的饿慌了,他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更没提多少年没吃过这样又白又香的馒头了。可是,他是来见柳儿的,他不是来要饭的,他要了这馒头,他就不是容二爷了,他就真的只是个叫花子……他的心还在想,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馒头,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就好象怕谁和他抢一样。
朱嫂子叹了口气,拖着孩子转身走了。
他用残缺不全的牙嚼着馒头,哽得直翻白眼。安子看他吃得凶,担心起来,踢了他一脚:“喂,你滚远点吃,别在这里哽死了!”
他突然猛咳起来,嘴里的馒头都喷了一地。
他跪在地上,拼死拼活的咳了一阵之后,突然抬起头来说:“环儿!”
安子说:“什么?”
“她,她叫……环儿。”容嫣含含糊糊的说着,一跛一跛的走开了,拾起地上的竹竿,又去看他的宝贝碗,它已经摔成几块了。容嫣把它们小心的捧在手心,拄着竹竿,拖着后腿走了,老远还听得见他咳嗽的声音。
又沙又响,拼命的咳,好象要把肺吐出来。
大喜之日近了。
容宅上上下下都挂了大红灯笼,火红的龙凤对烛也点起来了。一连下了几天的雨,也无损华连成上下一派喜洋洋的气氛。
一身黑色绸缎新衫的许稚柳,独自坐在后院小屋,容修容雅的牌位前。
“老爷,新的戏院子修起来了……一切都很顺利,是您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吗?”
“大爷……日本人真的败了……我们中国没有亡,大爷,您高兴吗?”
无可言说的前尘往事,象一阕昔日的歌,无声回荡。
门轻轻的响了一声,许稚柳从旧梦中惊醒,是环儿。不,现在应该叫她朱嫂。她嫁了个姓朱的男人,招为上门婿,仍然留在华连成帮手。
“朱嫂,有事吗?”
环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算了,没什么事。”
许稚柳起了身,上前:“朱嫂,有什么事,你跟我直说无妨。”
“是这样的……”环儿迟疑着说:“前些天,有个要饭的叫花子,要到了咱们门口……”
许稚柳看着她。
“我本来以为,他就是个要饭的,给了他两个馒头,把他打发了就算了……但是,后来听看门的安子说,那要饭的嘴里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她抬起头:“那是我从前的名字,环儿。”
许稚柳的嘴唇微微张开。
“这个名字,自我嫁了就没再用了,不要说要饭的,就是新来的丫头奴才们都不知道……而且,而且那个要饭的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他说他是二爷。”
许稚柳只觉得头轰的一昏。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环儿慌了:“我,我……我从小服侍二少爷,我怎么会认不出二少爷呢?可那个人他不是!二爷今年最多不过三十五六吧?可那叫花子又老又残,怎么看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他,他哪能是二爷呢!”
许稚柳完全昏了头,紧紧抓住她的肩:“这是多久的事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大,大概十天前……”
许稚柳扔开她就往外冲。
“柳少爷,你到哪儿去?柳少爷?”
他不理她。
环儿跑快几步,扯住他:“我不敢告诉你,也就是因为这个!柳少爷,你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