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别跟他多往来,他一个土匪,能是什么好东西?”春娇抬手掐上了他白净的脸蛋,“你师父在,他要管你。你师父不在,我替他管你,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唱戏,等攒够了钱就赎身,咱们一起去找你师父。”
“你知道我师父在哪?”
“已经差人打听了,别急。”
谭思麟点点头,坐到圆桌上去烹茶。外边熙熙攘攘地叫声在白天的楼里回荡,他看向半闭着眼的春娇,笑着摇了摇头。
春娇是怡情楼的头牌,多年前与他师父交好,从他刚进梨园起就与她认识了。初时他还以为春娇是师父的老相好,没想到竟只是像朋友一般,久而久之他也就断了猜测。
她今年也不知多少岁了,幸好她驻颜有术,一年一年过去了,还是有几分姿色,捧她的人很多,头牌的位子也稳坐。
戏子比起ji也好不了多少,谭思麟从小就当春娇是长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说早些年她被某个有钱的生意人讨去做二房,过门没几天就被正室拿扫把赶出了门口从此落得姨娘的称呼。
不过谭思麟的姨娘可不止是这样,他是真真正正把春娇当成半个娘来孝敬的。乱世之中,对他有养育之恩的,除了师父,也就是这位春姨娘了。
“最近林金山去你那里去的多么?”
“不多。”谭思麟捧了杯茶给她,说道:“自从余毅开始听我的戏,他去得也少了。”
“那就任凭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以前还怕没人镇得住林老头,现在有个土匪与之抗衡,也好。”春娇缓缓地喝了一口茶,林余之争不仅在梨园,还在整个重庆。
以前谭思麟初露锋芒的时候,林金山就时常过来捧他,存的什么心思人尽皆知,而那惧怕权贵的班主除了没把谭思麟的卖身契交出去,是什么都做了。如今有个余毅来膈应他,一来一去,最起码谭思麟也能保一时平安。
“比起林金山,余毅算是好的。”
“现如今全城皆知他不满林金山的政策,最怕他拿你当棋子。”
谭思麟有一瞬间怔愣,原来这件事情如此显而易见,春姨娘一语中的。连林金山都知道,谭思麟不过是余毅的一只棋子。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自己愿意做那只棋子。
“好久没听你唱戏了,唱一段来听听。”
“想听哪一段。”
“梁山伯与祝英台吧。”
“我白日望到日西降,我晚来盼到月儿照纱窗。一听黄犬叫汪汪,疑是梁兄到我庄。思梁兄懒把妆台上,想梁兄从夜到天光……”
☆、妙计成功夺物
旧时时光难忘却,今日低头话思恋。谭思麟嘴里低低地哼唱,手里也不闲着,洗杯倒茶一气呵成。
“平日里十天半月都不见你来,最近怎么就来得这么频繁?”
“师父走了,我就剩你这么一个牵挂的人,我不陪着你,陪着谁?”
春娇半躺在贵妃榻上磕着瓜子,笑骂他心思多不正经,光耍嘴皮子了。谭思麟不回答,就当是她说对了。
梨园在新春这半个月里不搭台,可是却有富老爷阔太太请他去家里唱戏解闷。谭思麟平日里就不喜欢走这些场子,于是随便接了两场,唱完便闭门不出,只到后巷来喝茶。
春娇为了他,好几天没做生意了。白天懒懒散散地陪着他打发时间,夜里就早早睡了。
自上次从狂风寨回来之后,谭思麟就没见过余毅了。他虽然还是对那匪头说的话耿耿于怀,但心里还是不愿意他反悔,不帮他赎身了。
他和春娇原本商量好,等攒够了钱便各自替自己赎身。但谭思麟的身价可不止春娇估计的那样,人越红,越多人捧他的戏,他的身价就越高。谭思麟深知班主贪得无厌的习性,所以认为只有余毅才有那个财力帮他拿回卖身契。
他明白,余毅有自己的计划,找上自己只是因为机缘巧合,而且一张卖身契就可以让自己为他所用,实在是比值当的买卖。只是他自己有时候还是咽不下一口气,不肯心甘情愿地任人摆布,即使是余毅也不行。
他既不去见他,那匪头也不来见自己。谭思麟一颗心起起伏伏,最终敌不过胡思乱想,只能每天跑到怡情楼来陪着春娇唱两只曲儿。
“姨娘,十五如何安排?”
“还不是那样,出去看花灯。”春娇坐起身来喝茶,露出了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一件棉外衫。
“你这几天不是没有接客吗?”谭思麟伸出一根食指挑起来,心里莫名觉得眼熟,却也把它当做一般客人留下的衣服,嫌脏不肯多碰。
“熟客,下次来再还他。”衣服左边袖口处有一道缝得粗糙的口子,谭思麟把它扔回春娇怀里,看她折好放到衣柜里。
虽然是过年,但是后街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赌坊酒馆照旧生意红火,就连青楼,也有几个客人。谭思麟在喧闹的人群中收回了目光,抬手往白瓷杯里倒茶。
“唱段戏来听听。”
“整天听不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