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来,刘楚玉也到了适婚年龄,先皇让她挑选夫婿时,她只想起了那个树下沈默而多情的少年,再无法想到别的人选。
刘楚玉沈默地饮了一杯酒,并没回答何戢,何戢也不再追问,继续开口道:
“当初婚旨下达的那一刻,其实,我是有些高兴的。”
何戢抬眼看着一眼刘楚玉,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想透过面前这张脸,回忆当年树下默默注视自己的女子:不爱热闹,不喜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淡然,犹如一朵清丽的海棠,开在日暮四合的黄昏。
他不知道她当初为什麽极力帮自己追求佳人,也不懂她眉宇间隐隐的愁绪是为着什麽,但他知道──她是懂自己的。
是以,在听到赐婚的那刻,他并不抵触,甚至隐隐有两分期待;或许,他也是有些喜欢她的。
成亲那夜,缠绵之後,她将她的头发与自己缠绕一起,娇羞地念道‘结发与君知,相邀到终老。’
他应她一句‘好’,不是敷衍,而是发自心底的承诺,他想,既然海棠开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天上那轮月亮,是圆是缺,都随它去吧。
“这婚事,是我同父皇求来的。”想起往事,刘楚玉也感慨良多,“结果证实,你却是个好丈夫,只是,我并非一个好妻子。
“不──,新婚那阵,你做的很好。”
好到,何戢一度觉得,有妻若此,夫复何求。然而,现实的残酷在於,何戢从他人的议论中渐渐发现,刘楚玉对自己的好,全是照着另一个人的喜好而来。
而那个人,竟是刘楚玉的姑父──褚渊。
当年年少,何戢只觉得自己都不再想心头那轮月亮了,刘楚玉心头却另有其人,这让他难以接受。
一时意难平,何戢便不管不顾地搬出了公主府,也不理会他人怎麽在背後议论刘楚玉。
再後来,何戢也发觉自己做的不妥,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冲动了,自己都不曾给过刘楚玉机会辩解,不曾体谅过她心头求而不得的苦楚,也忽略了她想要与自己白头到老的努力。
然而,当何戢悔悟过来的时候,一切却再难回头。七夕那夜,何戢回府,想同刘楚玉好好谈谈。刘楚玉却神色平静地告诉他:琴瑟和鸣的虚假戏码不用再上演了。
“既然你都察觉到了,我又何须解释?”
“只为了装出恩爱的样子给人看,太累了。”
“何家还需要子嗣,以後你若看上哪家姑娘,直接纳入府中便是。”
.......
那些话语,将何戢心中的希望全部浇灭。何戢再次离府,数月未归,後来他才知道,原来那晚,刘楚玉受了刺激──被大夫诊断出身有寒疾,不能怀有孩子。
但,即便知道了,也是无济於事。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说过的话,自何戢走後,刘楚玉便往府中带回了一个男人──挽云楼的云清,再後来,她又陆续收下了其他人送来的男宠,甚至褚渊当初送来的侍卫怀敬,也成了她的男宠之一。
何戢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无可奈何。
“究竟是你当初伪装的太好了呢,还是我太傻,竟险些相信:那个同我信誓旦旦的人,才是真实的你。”何戢看着刘楚玉,忽的笑了,那笑带着苦涩与嘲讽。
尽管刘楚玉收养男宠,但何戢自己却谨记着当初的誓言,仍然与她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夫妻。
他甚至都不曾碰过别的女人,这般忍耐,守着有名无实的驸马身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或者,他宁愿相信,刘楚玉那些个所谓的男宠其实才是有名无实......
直到现在,她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再无法自欺。
“那日,在宫中,你问我是否想要一个孩子?”何戢收起了苦笑,直直看着刘楚玉,“如果是做你肚子孩子名义上的父亲,我告诉你,刘楚玉,我做不到!”
说完,何戢似乎是下了决心般起身,拿了一旁书桌上的奏折递给刘楚玉,“明日,我会上奏陛下,结束我们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
刘楚玉接过折子,只觉得莫名的沈重,等看完上面的内容,眼中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及难掩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你这麽做;将给你自己,给何家,带了怎样的後果?!”
刘楚玉用力将折子合上,那分明是一封休书。
“当然想过,不管有什麽後果,我都会一人承担。”何戢与刘楚玉对视,神色坚定,“让你肚中孩子姓何?我不能让何家承受这麽大的羞辱。”
“我并没打算这麽做?!”刘楚玉一把将折子拍在桌上,大声辩解。
“是吗?”何戢早预料到刘楚玉的怒气,很是平静地开口道,“可是皇帝陛下是这麽打算的。”
说完,何戢趁着刘楚玉发愣之际,带着奏折转身离开了房间。
空旷寂静的庭院里,还留着打斗的痕迹,深深浅浅的残花与落叶铺了满地。刘楚玉望着何戢离去的背影,